人之眼,无从承载那威严之型!
可叶雪涯已经扶着栏杆,撑起身体,望向黑暗尽头渐渐走出的狰狞之物。
山峦?还是风暴?
天象和物质都不足以形容那庞大的身躯。
自仿佛刀锋撕裂眼童一般的痛楚之中,她看到了,一条条从灾厄之云中伸出的肢体,不知是手臂还是腿足,撑起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硕大身躯。
狭小的地狱,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存在。
它只能匍匐着,缓缓的向前爬行,像是钻进了狭窄的管道中一样,宛如瀑布一般垂落的层层长发之下,头颅之上不见血肉,只有诡异的枯骨,丝丝缕缕的粘稠的漆黑色液体从三颗眼洞之中流出,落在大地上,便掀起滔天的狂潮。
泥土、岩石、熔岩、尸骸……
大地之上的一切,在阴影的笼罩之下尽数溶解,只有沸腾一般的粘稠水声不断的响起,到最后,便渐渐形成了要将整个战场吞没在其中的泥潭。
【海】之巨人,踏上战场!
.
.
前线,南部,彷若血海之上的孤岛。
伐楼那的重重羂索笼罩天地,焚烧的阿耆尼癫狂的舞蹈,在血色的海洋之中跳跃,飞扑,拥抱柴薪。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亡国的军团都陷入了寂静,在高亢的号角声中,后撤。
而就在抬起的巨炮之中,迸发轰鸣。
一个黑影便已经砸破了堡垒的外墙,坠入了广场之上,瞬间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甚至,在反应过来之前,防御火力就已经锁定了目标,将那个丢进来的东西打成了个稀巴烂!
直到落地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具华丽的……
棺材?
现在,棺木已经被摔成碎片,里面的尸骸翻滚而出,在现境的火力之下像是破布娃娃一样剧烈的颤抖着,飞起,落下,又飞起。
皮球一样的弹跳碰撞,最后,落在了地上。
殉葬的华服已经变成一片破烂,露出了干瘪的骸骨。
稀疏的头发之下,脑袋之上展露出往昔残存的惨烈缺口,在缺口之内,什么都没有。
“柴,柴薪,啊,柴薪,我看到了——”
焰光,从天而降。
踉跄的阿耆尼癫狂的呢喃着,一步步的走向了尸骸,可动作,却骤然僵硬在原地。
那一双癫狂浑浊的眼童中,有那么一瞬间,陷入了静谧。
亦或者是,恐惧!
从癫狂中惊醒!
因为地上那一具枯骨一般的躯壳,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猩红的眼童抬起,映照着眼前的世界。
便令堡垒,寸寸坍塌!
阿耆尼咆孝,身体骤然膨胀,阻挡在视线的前方,可紧接着,又戛然而止。
被那一只枯朽的手掌,握住了脖颈。
“嗯?”
棺木的碎片中,衰朽的老者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捏住阿耆尼,神情却一片茫然。
就好像,从漫长的梦里醒来一样。
“我这是……在哪?”
枯骨呢喃:“这个臭味儿,有点像是如今之境的一部分,是叫做……神?应该是对手吧?
啊,上次搞错了敌我,被小辈指着鼻子骂了好久,实在难堪……不对,好像是上上次?也不对……
但话说回来,我是谁?”
空洞的眼童抬起,看向了阿耆尼,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轰!
无穷羂索自天海波流中降下,宛若天穹化为无穷碧海,倒灌,化为漩涡,瞬间将枯骨吞入其中。
可是却,难以将阿耆尼从桎梏之中拉出……
在悚然之中,伐楼那已经冷汗淋漓,克制不住手指的颤抖,“撤退!所有人,立刻撤退!”
那一瞬间,碧海天穹无声碎裂。
漩涡,分崩离析。
只有破烂的枯骨踉跄的从其中走出,就好像忘记了如何走路一样。
口中颠三倒四的都哝着什么东西,抬起枯瘦的指节,嘎嘣嘎嘣的挠在空空荡荡的脑壳上。
而就在他的脚下,一具被踩碎头颅的尸体,已经再无声息。
“阿耆尼!
”
伐楼那瞪大眼睛,睚眦欲裂。
“阿耆尼?想不起来。他是谁,你又是谁?我叫……我叫什么来着?”
枯骨呆滞的呢喃,“唔,毁……杀……不对,死,也不是,绝……罚?对的,是绝罚没有错——”
那一瞬间,伐楼那的眼童骤然收缩。
看到了,近在迟尺的笑脸。
稀疏干枯的头发之下,那一张带着层层老年斑的面孔满盈着喜悦。
如饿鬼那样,饥渴一笑。
紧接着,苏醒者的五指合拢,捏爆了手中的头颅,向着无首的残骸,报上姓名:
“——你可以称呼我为,绝罚卿!”
.
.
太阳船,底层,运输仓。
混乱之中,哽咽悲戚的声音响起。
提着担架的急救员动作一滞,在奔行中停顿,回头,看向了狭窄的走廊,那一盏不知何时熄灭的灯光下,只有一片黑暗。
粘稠流淌的沉闷声音响起,在悲泣中:“宽恕我……宽恕我……宽恕我……”
“谁?”
急救员丢下了折叠担架,警惕的拔出了手枪,另一只手拧开了头盔上的灯。
在耀眼灯光下,涌动的黑暗里,一个蠕动的黑色影子浮现,蜷缩在走廊里,背对着他,捂脸悲鸣。
而就在他的前方。
破碎的尸体均匀的涂抹在了每一寸墙壁和舱板之上,猩红的组织落下。
是半张面孔。
闪烁的灯光里,黑暗回眸,模湖的面孔之上隐隐的哭脸扭曲,悲泣嚎啕。
急救员忘记了呼吸,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剧烈的枪声中,黑暗井喷,瞬间吞没了他,裹挟着他的身躯,在底仓中横冲直撞,不知道吞掉了多少人,只有残肢断骸从黑暗里落出。
所过之处,一片猩红。
警报声骤然消失不见,一片死寂之中,悲哭声回荡。
黑暗徘回,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底层封锁!
舰桥里,一片混乱。
“什么鬼?什么鬼!”雷蒙德失控咆孝:“统治者级反应?怎么跑进来的?你他妈干什么吃的?”
“刚刚说他妈的瞄准了对面给我往死里射的感情不是你吼?”
红龙大怒,操控着太阳船紧急锁闭,调整命令,更改结构:“我也想知道那玩意儿是怎怎么跑进来的好么……草,不对,人呢?”
虽然嘴上狂暴输出没停过,可如今的太阳船之内,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降下隔离,调整到紧急状态,紧急转送程序启动的瞬间,整个太阳船就变成了一台超大型的离心机。
不知道多少还在茫然中的船员被甩进了墙壁上出现的门里,然后舱门合拢,封闭,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顺着内部的管道送进庇护所,挤成了一团。
惊叫和呐喊的声音不断。
可是却无法遮蔽那不知去往何处的悲泣。
数百个监控摄像头内,被封锁的底仓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猩红中的残肢断骸。
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百多个等待初步包扎之后转运的伤员,四十一名医护人员,两个紧急维修班和一整支满员的机动小队,尽数被屠戮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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