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谊抿嘴:“总算有个去处不是?免得在家生闷气。你这三品朝官,又进不得平康坊。塔娜那胡女,有些意思,分明是个贱籍,从前在本王手里也恭顺得很,怎地自跟了你,性子也清高起来,王增说没少挨她的冷脸。王增,可是如此?”
王增谦恭地俯身道:“殿下说笑了,能侍奉皇甫大夫的女子,好比久入兰肆,小的在她眼里,还不是如蝇芥一般。”
皇甫珩不屑去接王增的恭维,只低头又啜了一口新醅酒。
李谊叹口气:“我真心待小宋氏,她却如此妄为,终是害了自己。然而亲亲相隐也是常理心,你夫人定不愿她获罪。何况她自尽前,在供状里一心为你夫人开脱和郑注的关系。姐妹本就情深,如此一来,你那不可一世、自任清流的大娘子,只怕越发视我为洪水猛兽、祸乱源头。苦了你,受夹板气。”
皇甫珩与李谊打交道的时日也不算浅,他明白,这位王爷讲话越是和风细雨的滋味,实则越是别有深意。
但在是否抛弃若昭这件事上,他仍是不愿去顺应李谊的意思。
除了与若昭较劲以及认定尚存的几两情谊,皇甫珩还顾忌,自己一旦出了休书,若昭是否就置身于真实的凶险中。
他终究不舍她陷于危境。
皇甫珩于是闷闷道:“殿下,若昭刚为我诞下孩儿,亦无依律当黜家之恶行,我母亲也还满意她,末将不愿休她。况且再过得半月,末将便要奉圣主之诏前往奉天,重领胡人神策军。殿下放心,末将既然得了殿下与张相公进言方得脱离虏营,又是铁了心襄助殿下一举大事,必会戮力向前,家事龃龉,何足挂齿。若昭一个在长安没根没基的妇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李谊仍是神色和静,心中已明白,自己两次试探皇甫珩,他皆是这般态度,这对夫妻暂时还拆不散。
不肯交投名状,便不交吧。反正你对于大前程的渴望,已足够份量。
李谊捏着手里的玛瑙杯左看右看,澹澹漫漫道:“她在京城没根没基?彦明你可要小心些,她未必如你想的那般蠢。你须提防她看出什么。莫忘了,吾等接下来,就算旗开得胜,李晟被削了兵权,马燧被拉了过来,浑瑊成了……可还有李泌和韦皋,这一文一武两人,都不是善茬,偏偏与你夫人还有些渊源。”
新主提到“韦皋”,还刻意用上暧昧的词汇,皇甫珩无法克制地皱了皱眉。
但他很快便将酒杯置在食案上,正色道:“殿下所言,某记下了。某去奉天,自会带着她,着人将她看起来,免得她在长安,真的不安分。至于李泌和韦皋,一个已是灯枯油尽之人,此番守着陕州接战那淮西军悍将吴法超,想来耗尽大半心神去,何暇顾及京城风云?而那韦皋,不过刚入川而已,他当初构陷崔宁,蜀地崔宁的旧僚军士,会服他几何?殿下真觉得他的战力,堪比北平马郡王?待吾等大事已成,联蕃入川,正是荡平他奉义军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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