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觉得愧疚难当。若不是不信任默沙龙,唯恐默沙龙回京后非议皇甫珩,或者怠于与兵部接洽阵亡士卒的相关事宜,何文哲甚至就想留在灵武城或者盐州。那样的话,他至少可以从那些消息灵通的往来商队中,不时打听到皇甫大夫的消息。
何文哲方才骑着马一路从街西走到街东,看到长安城内不管高门还是小户,不管达官还是寒庶,皆是团员过年喜意盈盈,而入得皇甫宅来,瞧着这一门老幼妇孺、唯独失了男主人的哀戚情形,何文哲如坐针毡。
若昭去岁与丈夫这位副将打过几次交道,直觉他是个可靠之人。
哄走了哭哭啼啼的王氏,若昭和缓了口吻,向何文哲问起皇甫珩身陷虏营前前后后的一些细节。
“李升?可是以太子詹事坐事被贬盐州司马的?”
“正是。大夫春末夏初领军驻守五原后,李司马常来看神策军练兵,有时候还陪着盐州刺史杜光彦来大夫帐下喝酒。”
若昭沉吟片刻,向何文哲道:“何将军,我家阿郎是自灵武城南下偷袭鸣沙,这位盐州李司马却这般着急地去出使探问究竟,何将军觉得奇怪否?”
何文哲一愣,喃喃道:“想来,是李司马敬佩大夫骁勇,因而等不得朝廷派使要人,便去蕃营理论,对了,李司马说他在长安时与崔公崔汉衡曾有交,熟悉唐蕃出使之事……”
“哦,原来如此。”
若昭嘴上淡淡应了一句,心中已明白,何文哲必也未看出什么异样来,多问无用。
送走何文哲,若昭独自坐在堂上,看着盆中轻微作响的炭火。
妹妹明宪虽在与普王有关的大部分事上,不与姐姐多言,但仿佛为了打消若昭对于普王李谊的成见,明宪曾告诉过若昭,普王是多么有君子之风,对太子之位亦是并无觊觎之心。一个明证便是,延光蓄养一众朝官的秽行东窗事发后,普王在御前,苦劝天子从轻发落延光公主与李升。
若昭起身,移步到炭盆边,伸出双手烤着火。
她翻过手掌,看着渐渐显出血暖之色的掌中,那些错综复杂的纹路。
许久之后,她轻唤道:“桃叶。”
“夫人,奴婢在。”
“你明日,去李公泌府上瞧瞧,李夫人可从畿县回京了。若是,便拜个帖子,正月里,我带了讱儿,去拜访李公与李夫人。”
……
贞元二年新春到来之际,四朝老臣李泌已经六十五岁了。
去岁夏秋,陕虢达奚抱晖叛乱被平定后,德宗皇帝虽派了侄儿李谊查拿从犯,但尘埃落定后,李泌仍被委任以陕州观察使兼水路运使,陕虢节度使则暂时空着。
人们未免有些可怜这位一生都在为帝王社稷之固出谋划策的老臣。已是风烛残年了,却依然坐不上宰相的位子。
李泌当然知晓宦场中的这些纷纷议论。他也忧虑,忧虑的不是自己没有位极人臣,而是不该做宰相的人却有了相权。
张延赏。
在凉州冲的吐蕃军越过陇山袭击灵州时,帝国的西南边境,刚刚成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韦皋,已经在松州附近展开了几场小规模的夺取吐蕃军堡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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