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震天的号角声和冲天的杀气,伴随着黄河岸边绵长黑线的迅速推进,营造出的真实恐怖的恶战气氛,如巨浪向灵州城头袭来。
皇甫珩明显感到,自己手下的神策军,虽然装备精良,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有一些弩手,由于必然被安排最先发射箭矢,而紧张得似乎发起抖来。
甚至一向沉稳大胆的何文哲,兜鍪下、高鼻梁后的那双胡人的眼睛,也在快速地眨着。皇甫珩以前从未发现何文哲有这种习惯,他于是推测,那也表明了一丝掩盖不住的畏惧之情。
皇甫珩大步走到主城城堞边缘,狠狠踢了一脚正在打颤的神策弩手的屁股。
“儿郎们,现在发怂也来不及了,不拼了命多杀几个蕃子,你们死得更快!你们吃了大唐一年的军粮,领了一年的绫罗绸缎,这时候谁要是贪生怕死,我皇甫珩第一个割开他的喉咙,然后扔到城下,教吐蕃人砍了脑袋讨赏去!你们长安的阿爷阿娘,连你们的全尸都看不到!听明白了吗!”
平日里惯会嬉皮笑脸,口齿比何文哲灵光得多的默沙龙,此时也扯开嗓子吼道:“吾等的大父阿祖们叱咤河西的时候,吐蕃人还在雪山草窝子里吃奶呢!儿郎们不要为先人丢脸!”
“杀蕃子!”
“杀蕃子!”
“不做懦夫!”
“不做阉驴!”
“大唐儿郎勇不可挡!”
灵州留后李起和司马赵斯年,心领神会地示意城上城下的灵州老兵,也迅速地嘶吼起来以壮军威。
朝廷调来的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润州弩手教习们,得皇甫珩的示下后,也立即分队,穿梭于阵中,大声喝斥神策弩手们要即时看清城上棋手的语言,绝不可无谓地浪费弩箭。
“吐蕃人最前排只着皮袍或牛皮甲、无锁子甲者,不论步卒还是骑兵,尔等都不许用弩箭。待其靠近拒马枪时,弓手射之!”
“身披锁子甲者出现时,弩手出矢,三发换轮,算准马的速度!记住了,每浪费一次弩箭,蕃子攻下城的可能性就多三分,都把你们的眼睛睁圆了!”
将领们声嘶力竭而紧锣密鼓的布置将将完毕,只听何文哲突然对几位上官道:“吐蕃人变阵了!”
果然,麻麻如蚁群的吐蕃人,在行进到离灵州城千步左右的距离时,突然改变了吐蕃人惯用的“轻兵庸突前、精甲桂在后”的阵型,而是数人一堆,如一片片突然四散交迸的鱼鳞,继而又迅速地彼此交融,成为桂、庸混杂的一个个小阵。
结阵完毕后,远望过去,万余吐蕃人就像一只巨大无比的鹏鸟,贴着褐黄色的微有起伏的旷野,向灵州城袭来。而在这只鹏鸟的后翼,则是分列一排的、由木轮驱动的抛楼。
“吐蕃人一贯等级森严,就算打仗,也是驱赶庸们突前扔乌朵或砍杀,锁甲骑士都是在后头作机动冲击。此前灵州首战便是如此,今日怎会这样!”
李起向皇甫珩道。
然而皇甫珩此时已无心应答李起。
吐蕃人很快就推进到了六七百步的地方,皇甫珩瞪着眼睛,清楚地看到,只有在鹏鸟的脖颈处,集中了约五百人左右的披甲骑兵,高高竖起的旗帜,是红色吉祥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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