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哲烦恼不已。他既投笔从戎,便不怕吃苦搏命,他倒宁可,被朝廷发往塞上,戍守边关一荡敌寇,而不是窝在这奉天城,白拿着朝廷的三倍军饷,却越来越觉得身边的同僚和军将都似乎在疏远他、提防他。
只有一年前,他回长安探亲时,星夜造访的皇甫夫人,对他是坦诚的,似乎将他当成了真心信任的兄弟。夫人直言,交与他带走的少年,坊吏已报了死于大火,唯跟着他这样的神策军将士方得偷偷出城。这少年与妹妹宋孺人的冤死有关,夫人恳求他保守秘密,待自己有了面圣陈冤的机会,不至连个人证都没有。
他何文哲最是嘴巴紧,平素也不好交际,藏个人还是藏得住的。他起初还提防那叫玄武的小少年逃跑,不料玄武却道要替自己阿翁报仇,竟是乖乖跟他藏到了奉天城。好在十岁的小少年,正是出条的年纪,吃得好些了,一年间模样倒也变了些。
只是,皇甫大夫可知此事?
何文哲刚犹疑此节,便暗骂自己蠢,夫人必是不愿大夫知道,否则何不藏在长兴坊的家中。
这般想着,队伍已到了军府门口。
皇甫珩下了马,思量须臾,走到车前,扶着窗棂沉声道:“你一路受累了,不必随我进去应酬浑公,我让文哲送你和桃叶直接去邸舍。”
……
过了天命之年的浑瑊,再次见到皇甫珩时,好像浑然忘了这后生武将当初不愿留精兵在武亭川、耽误他截杀朱泚叛军的过节。
“皇甫大夫,老夫与你一别三年,眼下瞧来,你更有圣主亲军统领的大派头哩!”
旋即又凑近了些,虚着拳头顶了顶皇甫珩的前胸,捏了父辈般的关切口气道:“如何,那蕃子,不曾给你吃什么苦头吧?”
皇甫珩噙嘴浅抿,摇摇头。
浑瑊引皇甫珩上正厅里落座后,指着下首的诸位胡将,说笑道:“这些都是你的人,老夫的副将代领了一年多,如今还给你。老夫亦是胡将出身,瞧着你这些神策儿郎,当真喜欢。但再喜欢,也不能顺回河中去呐。”
皇甫珩道:“浑公乃吾等武将楷模,浑公若能屈尊对某的士卒们指点一二,某求之不得。”
浑公微哼一声:“老夫也不是哪支神策军都看得上,有些老神策的队伍,就算圣主下令我代领,我也未必有那好兴致。”
皇甫珩面露尴尬,搓了搓手,似斟酌着如何接茬,终究还是接不上。
浑瑊颇觉有趣地斜睨了他一眼,作主对默沙龙和堂中四五个神策营将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帅和你们皇甫大夫,要好好叙叙旧。”
众人知趣地起身走了,皇甫珩心中不免冷笑,这浑瑊,果然跃到马燧和李晟之上、成了御前武将中的第一红人后,到哪支队伍前,都俨然发号施令的主人。
浑瑊见堂上清净了,复又向皇甫珩娓娓道来:“老夫是直性子,素来爱憎分明。彼时朱泚篡据长安城,李晟和骆元光急着打禁苑,打不下来,火烧火燎地迫着你带着吐蕃军去增援,老夫不怪你。你一个后生将领,又来自泾原军,好不容易得了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怎好与李晟对着干。况且彼时,老夫手上的兵力也确实寒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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