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体验到摸不清原委的挫败感。
这个青春妙龄的女郎,听说是被前任节度张延赏召入乐署的。可是,莫看韦皋进城的第一日便独独留下她长谈,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小娘子却并未得到脱籍的恩惠,仍是每日在乐部的院落深处的一间小屋中,为歌伎写诗,或者帮其他乐人修改竹枝词。
刘辟咂摸着,薛涛不脱乐籍,便意味着韦皋与她在风月之事上,一定是谨慎的,不沾染的,连侍妾都不是,否则,岂非教士庶们闲议笑话,甚至传到京城御史耳朵里,给了他们不费力的述案题材?但渐渐地,刘辟又发现,韦皋有时也会传薛涛去衙署,据书吏讲,乃命她为幕府与长安进奏院的公文往来斟酌字句。
这种情形,超越了刘辟对于主仆、师生、良贱、男女等各种常见关系的认知能力,令他困惑,继而烦躁。他明白,韦皋之于他,至少目前是高山般的人物,他完全没有要去征服和翻越的意思。但薛涛,竟然以乐籍中人而成为他刘进士的同僚,刘辟不能接受。
“今日京中来的,乃监察御史武公元衡,颇善诗赋,建中四年的进士。”
刘辟说到此处,作了漫不经心的口气道:“哦,建中四年,洪度,听说那年圣驾播迁,你也在城中。有幸见到节下当年守城据敌的勇武风采,刘某颇羡慕你。”
薛涛欠身道:“刘推事方才所言,妾记下了,席间和诗,定不负节下所期。”
不接茬的冷漠,最是教人不忿。
刘辟压抑着火气,噙起嘴角,讪讪地笑了笑,拂袖转身,亦进了宴堂。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堂中寒暄声轻了些,主簿出现在廊下,冲高洪和薛涛招手。
二人进到屋中。
高洪虽容貌中等,但红绡襦裙下的身姿,娉婷袅娜。她因双臂抱着一具紫檀螺钿琵琶,手腕微扬间,袖中一段皓如霜雪的肌肤若隐若现。她低首垂目,琵琶直颈后却恰好露出一张点染了蝶形红唇的樱桃小口,翕张之间,欲语还休似的。
座席之上,那位虎睛虬髯、武将气度的宾客,盯着高洪看了片刻,不由暗道,怪不得那名将李晟,当初会为了一个乐户女子,竟与张延赏结下梁子,这琵琶伎果然天生一副堪堪邀怜的风流模样,若再拨起丝弦、低吟慢唱起来,想必要教人从骨头到心,都酥化了去。
这武将正是山南西道节度使、兴元府尹严震的从弟,严砺,如今为严震牙将。
严砺对面,同为宾客的监察御史武元衡,却将目光投向跟在高洪后边进屋的薛涛身上。
去岁八月,武元衡在潼关外风陵渡的驿站内,与李泌同时遭遇回纥杀手袭击,幸得朔方军逃将达奚小俊相救。回到太原后,武元衡自然向自己的主公河东节度使马燧禀报此事,并提醒马燧,这回纥人竟攻击在肃宗灵武登基时就具有亲回立场的李泌,很是蹊跷,河东镇又紧邻回纥,实在须留个心眼关注朝中亲吐蕃势力的动向。奈何马燧正是刚刚平定李怀光之叛、得意骄扬之际,急着往京城去领赏受恩,哪有心思细细琢磨武元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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