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大军北上巡边,对付鞑靼。期间十几万人北上,调度军需粮草五百万石、对于原本的运河雪上加霜。为了能按时将货物运到北方,运河沿线征用了一百五十万民夫,还有十万辆马车。”
河道不够用了,就要百姓用肩膀扛,用车拉。
在整个过程中,损耗的物资超过五成,耗损的民力何止一倍。
“这些年,漕运压力增加,户部方面应对漕运不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断拨钱,不断拓宽运河,疏浚泥沙。”
柳淳朗声道:“运力不足,扩充运力,看起来是针锋相对。可实际上运河受限于地理环境和气候因素,水量不足,泥沙淤积严重。说白点,就是想增加运力,也无从下手。白白浪费投资罢了,也不能说白白浪费,而是被那些贪官污吏给盘剥漂没,中饱私囊了。”
……
柳淳和解缙的话,相互印证,一个更明白的结论出现了。
漕运和海运之间,根本不是选择题。
快速发展的经济要求必须淘汰低效的河运,如果继续下去,不但浪费财赋,制约物资交流,对运河沿岸的百姓来说,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朕这里有一份密报,介绍了一个山东家庭的情况。永乐元年,五丁抽一,参与疏通河道,到了永乐二年,由于降水不足,水位下降,不能通行大船,征用民夫,协助转运小船,五丁抽二。等到朕北上迁都,全家四个兄弟悉数被征调,一连忙了四个月。当他们回去的时候,老父已经卧病在床,家里的几十亩田,来不及耕种,四兄弟不得不借债救治老父。”
朱棣说到了这里,拳头握得紧紧的。
“你们或许会说,朝廷征调民夫,已经给了报酬,怎么还会如此?”朱棣沉吟道:“两个原因,其一,运河承载能力太小,其二,朝廷需要的民夫太多……归结起来,负担都落在了普通百姓身上。那些贪官污吏,更是以次充好,将陈年的粮食发给百姓,这些粮食根本换不到钱。有的百姓不满,结果就被官府定罪,直接给抓了起来。还,还有被发配去了东番!”
朱棣切齿咬牙,他是需要人手开发东番岛,种植甘蔗。
但是不能诬陷好人,把无辜百姓给送去啊?
尤其不能忍的是这帮官吏在发配的时候,都把朱棣抬出来,说这是天子意思,本该是死罪,结果法外开恩,去东番岛种甘蔗吧!
老百姓很难弄清楚怎么回事,他们求告无门,最后只能把账算在了朱棣头上。
替这帮贪官污吏背黑锅,朱老四简直要抓狂了。
“朕躬有罪!”
这四个字从朱棣的嘴里说出,所有文武大臣,包括柳淳在内,都忍不住跪倒。
“陛下勤政爱民,皆是臣等无能,请君父责罚!”
朱棣摆手,“朕有罪,朕罪在行事急躁,罪在没有仔细了解清楚状况,民力终究有限。南北物资输运,靖难之役,迁都北上……这么多事情,南来北往,压力都落在了这条河上,都落在了沿着运河,几百万的生灵上面。运河有近百万民夫。又要额外征用百万人。多的时候,有两百万人在这条河上忙碌。可是在河的两端,依旧有堆积如山的货物,需要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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