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讲到这里,已是剑眉飞挑,拍案怒声道。
“此事请大都督容我细陈,这绝不是我父意愿,纯是下吏斗胆所为,若非大都督告我,我至今尚且不知……”
慕容恪闻言后忙不迭起身说道,其实私买淮南军械这一件事,若要深究的话,还要追溯到早前辽地使者前来淮南商谈,沈大都督赠送慕容恪一批精良军械,结果被淮南吏员阻挠克扣,当时慕容恪便想告发,但却被封弈阻挠,言是窃取淮南军械的一个良机。
此后这件事便由封弈处理,慕容恪就算想过问都不能,所以在看到函文证词之前,他真不知道封弈居然真的将之办成了,而淮南都督府监察也实在强悍,这么短时间内居然就追查出来。算算时间,也知交易肯定没能进行几次,结果还将一个把柄递到了淮南手中。
“边伧奸恶何其多,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如此才更显出玄恭你这种恭礼内秀之人的可贵啊!”
沈哲子听完慕容恪的陈述,又长叹一声道:“我虽然不会厉念孤持,以区区二三奸众便封堵辽地万众所用,但此事不可就此揭过。封氏必须严惩,而日后商贸互通事宜,我只信任玄恭你一人!”
慕容恪听到这话,内心已是狂喜,他违逆父意留在淮南终于有了回报!
虽然慕容恪心里也清楚,沈大都督如此待他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离间之计,但他若能够成为辽地与淮南乃至于整个中原互通有无的中间人,所得到的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沈大都督暗示已经极为明显,只要他能斗倒封氏,这件事就交付给他。
凭慕容恪一个被发配为质的失势之人,自然不可能斗倒渤海封氏,但慕容恪手中掌握这样一个重要筹码,自然可以以此为诱惑在辽地招揽更多同盟。
他是亲眼所见中原物胜繁华,远非辽地可比,往年是因为没有稳定的渠道,也只能甘于贫苦。可是现在一条渠道就摆在眼前,若能由他主持瓜分其中所产生的利润,他能因此撬动起来的人、物资源之大,足以让他的处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是一个饵,慕容恪也必须要吞下去,即便内中藏毒,再差也差不过眼下这种全无自保之力、任人鱼肉的处境!
而想要达成这一目标,则必须要让辽地和淮南保持一个良好的互动关系,所以慕容恪一面表态一定传信劝告父亲严惩涉事之众,一面飞快在心里勾勒起整个计划。
慕容恪的表现,正是沈哲子想要的结果。其实自从宣帝司马懿伐辽灭燕之后,整个中原对于辽地内部的形势都是不乏陌生,及后南渡中兴,到现在为止,沈哲子麾下找不到一个通晓辽事的人才。与其病急乱投医,不如借一个通晓辽事的人才来用。
慕容恪能够影响到其父的决断行为那是最好,就算不能,沈哲子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更加快速平定江东局势,然后不作停留北归镇军,或许还能作态让石虎判断出错,顺便再挖一个坑。
会见慕容恪之后,沈哲子也来不及休息,很快梁郡又有紧急军情传来:江东已得确凿消息,皇太后薨于建平园,褚翜南逃宣城,而梁郡的萧元东得讯之后无暇请示,业已奉请武陵王掌军南下夺取历阳。
得知这一消息后,沈哲子内心也是震撼有加,他虽然已经极力设想皇帝和皇太后的处境不妙,但却没想到居然会严重到皇太后都死在这一场动乱中。
于是沈哲子又快速召集一众属官,综合各种消息稍作讨论,最终决定不再坐等所谓的明堂诏命,虽然并不正式出兵,但要派遣一路使者,将王氏遗孤王混并郗昙送过江去。而在选择正使的时候,庾彬则主动请缨,率领一部分使者先行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