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尽力将庾家从颓败之中拉扯出来,由此也获得了惊人的回报。如果沈家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南人门户,又或者单单只凭沈维周尚主这一条联系,是根本不可能获得如今时局中如此显赫的地位!
陶侃倒不奢望自家能够像沈氏那么显赫,毕竟他家子弟真是捆到一起都比不上沈维周其人一半。但若只是单纯的求一个安稳传承,他相信庾怿是能够满足的。
所以在稍作沉吟之后,陶侃便直接发问道:“叔预既已入镇,来日荆州将要何往,不知可有方略?”
庾怿听到这话,当即便打起精神来,正色说道:“怿自知才浅,不敢以取代自标,唯踵迹以行,法从陶公,不敢轻易。陶公在镇,此地生民俱都和谐有望,未有斧钺落处。唯如今南北之势已有转变,愚虽智不足御众,但亦不敢裹足自矜,襄阳即稳,稍后便将探望南阳,如此可与淮南并成共进之势……”
这一整套说辞,除了与沈充父子讨论总结之外,庾怿也有许多自己的规划,大体上内容便是整体保持陶侃的治理思路,先稳定住襄阳,继而徐徐前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于陶家权位的保留,像是陶臻所担任的南蛮校尉,以及一些陶侃所提拔的旧将,职事俱都保留下来,不作更改。
其实未来将会如何,陶侃也不可能相信庾怿的一面之辞,他眼下本身就处于被动的地位,只是要探听一下庾怿其人的态度而已。庾怿如此表态,能够承认他在荆州这些年所建立的功业,已经让陶侃感到很满意了。
至于庾怿会否真的信守诺言,会否按捺不住爱冒险的这种性格而驱令荆州军犯险而进,这都不是陶侃能考虑的问题了,而是沈哲子这个鼓动庾怿争位的人需要面对和解决。
公事上谈论完毕之后,陶侃才又无奈的长叹一声:“身既已老,诸事都难勉强。愚家本是鱼粱之室,庭门多生孽子,素来薄于孝悌之教,如今其父尚在,还能略有包庇。若是来日有什么荒诞劣行,我是不敢央求能活法礼之外,只希望叔预能因今日之谊,法礼之内稍加关照。”
庾怿听到这话后,一时间反倒不知该要如何回答,他即便早先不知,沿途中也多听谯王言道陶家诸子许多不堪,如果不管不顾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也实在有些亏心。
又思忖片刻,他才说道:“陶公毕生忠义,数有扶危烈事,此事南北俱知,举世共赞。重勋之家,自有长泽,若不能长存此世,则忠义生谬,人道悲怆。我虽然不是贤长高德,但同样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陶侃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对庾怿说道:“我去意早生,仪仗、符节、军资、械用之类,俱已造册封存入库。既然叔预已经抵境,那也就无谓浪费时间,即刻便召集镇内同僚共作见证,库用俱付叔预。我也好早一日诸事解下,轻身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