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节下,庾亮陡然插手吴郡,沈哲子想不怀疑被针对都难。吴王年方五岁,小孩子不会有太大的实际用处,但借了这个政治名义则可以做许多事情。须知吴王也是庾亮亲外甥,王府藩内一应属官,庾亮便有极大话语权。
如今藩国虽然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划土而治,但除了食邑之外,宗王亦对地方长官有讽议训责之权。换言之,庾亮借封吴王之举,已经将吴郡事权捏在了手中。
当然,凡事也要一体两面,最重要的是吴郡并非强藩,因而庾亮敢做这种事情。他若敢将吴王封在豫州,只怕转头就被苏峻、祖约乐呵呵另立新君了。吴王在不在封地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名分给出去了。
由这件事情上,沈哲子亦能感受到庾亮对吴郡各家的看轻,以及吴郡各家自身的软弱。哪怕陆家那两个老家伙于台中显重一时,陆晔又得列辅政,但却并无自己的政治主张,亦没有足够的格局和胆气在自己身边聚拢一群有相同诉求的人。
诚然,这样处事可以避免许多残酷的政治斗争,立足更加超然。但所谓的超然,在政治中却并不是一个什么褒义词,换言之,谁都可以不鸟你。混到这个地步,哪怕位居三公高位,在时局中又能有什么影响?不过是道观、寺庙里泥塑的胚子,有需要了来拜一拜,没需要了由其蒙尘结网。
庾亮玩这一手可算漂亮,一方面获得了吴郡实利,一方面让时人认识到南士如今最显重的人物不过就是没脾气的面团子,将时局中刚有起色的南人声势生生摁下去!可见实际操作才是最能锻炼人能力的,如果庾亮一直能保持这个状态去执政,未必就能被苏峻翻了盘子。
对于吴郡士族这一个群体,除了乡土实利上有所合作之外,政治上沈哲子压根就不指望他们。这群家伙比侨人还无担当,乃是职业的拉拉队,自己这方摆起架势让他们架秧子喊两声还可以,但休想指望他们自己主动发声!
政治这种东西,说玄妙也玄妙,说虚假也虚假。归根到底,真谛只有一个,那就是维系自己的存在感。后世众多民主国家,屁大点事就要争执上很久,难道那些政客们是真闲的蛋疼?不过是怕被人遗忘罢了。你连自己的主张都没有,要怎么号召人家去跟随你?
哪怕不谈国家大事,你就说去厕所要用几格厕纸吧?人心是如此复杂,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只要提出一个主张就会有人认同并且跟随。怕跟人争?滚回家奶孩子去吧你!
如今这个时局,之所以要强调政治,那是因为根本不需要主动挑衅,朝野内外已经充满了冲突。侨人掌握大义和人口,南人拥有地利和钱粮,彼此都需要对方掌握的资源,但若用强硬手段的话,哪一方都不能笃定必胜,而且成本极高,因而只能抠抠搜搜的挖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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