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事物发展一个必然道理,人一旦有了什么决定且付诸实施,事情本身会推着你向前。很多人或是半途而废,或是功败垂成,要么是跟不上事情本身发展的节奏,要么是本身才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他与台辅们的最根本矛盾,不在于权位之争,而在于观念不同。台辅们也未必就是一定要将沈家置于死地,他们更多的只是希望维持一个各家分享皇权的现状。
至于能否北伐成功,荡平胡虏,其实他们也乐见其成,但当这个目标必须要以权力的高度集中为代价时,他们必然会有本能的挣扎。他们是因为忠君吗?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在这个时局中的位置!
这一次通苑事变,变数实在太多了,难道结果对他们一定就好?不是的,有很大几率会弄巧成拙。但为什么还要做?
那就是一种赌徒心理了,从内心里以自我美好愿望催眠自己,放大对自己有利的可能。输的越惨,这种心理就越重:只要不下桌,就一定会有翻盘的可能!
但很多时候,这种心理只会带来一个可能,那就是输死你!
终于在沈哲子这里得到了一个确定可期的答案,沈恪也是心绪大定,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但在想到当下的事情,仍是忍不住忿忿道:“今次伧贼如此放肆,难道就只能暂作忍让?”
沈哲子闻言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虽然前景很美妙,但是眼下很难堪。尤其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台辅们策略的转变,他们变得更激进,也因此会酿生更多变数。
而沈哲子眼下最需要的就是稳定,变数越少越好,江东最好就保持着一潭死水,等到来年他得于从容翻过手来一举推平。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妄想,人皆有求生欲望,尤其明知道屠刀就在头顶上悬挂着,这种等死的恐怖甚至能够将聪明人摧残崩溃。虽然沈哲子也想快刀斩乱麻给个痛快,不要再长久折磨他们了,但问题是眼下他做不到,所以也就必须要做好应对挣扎的准备。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才又开口道:“还有一事请问叔父,王太傅近日起居如何?”
“维周你的意思是,此事还与王氏有涉?”
沈恪闻言后不免皱起眉头,而后便说道:“王太傅久绝人前,尤其听说近来疾病缠身,一直在琅琊乡里休养,并无归都迹象啊。”
“有涉无涉不必细论,及后自见分晓。还有稍后叔父离开时,一定记得将家人引走。我眼下尚停留于此,那是因为无人操舟。人力太多了,我反不好再作逗留。”
说实话,沈哲子决定摆姿态吓人的时候,还真的担心老爹信以为真,喜孜孜派家人来驾驭舟船将他送过江去,而后内外合谋筹划大事。
若真那样的话,他可真就不好下台了,总不能撂下狠话再去而复返。虽然真有需要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总归面子上不好看,他沈大都督也是一个体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