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属下……”
李自成摆摆手,止住高名衡的解释,“高大人的想法,站在儒家的立场,其实也没什么大错,只是对王府生出怜悯之心而已,但是高大人可知道,各个王府,存有多少钱粮?开封被围期间,城中饿殍遍地,百姓以药材为食,便是当时与开封敌对的天命军,也是收留了五六万老弱妇孺,可是王府,面对养活他们的百姓,却又做了什么?”
“大都督……”高名衡想要为王府求情,但求情的话语,却是再也说不出来。
李自成知道,高名衡是大明的臣子,即便心中不赞同,口中也不会指责,遂幽幽叹道:
“开封城内,七成以上的商铺属于王府,开封城外,九成耕地属于王府,钱粮都集中于王府,百姓焉有活路?高大人心中明白,河南的旱情,其实旱灾并不严重,但百姓手中并无多少余粮余钱,官府不但没有赈灾、减赋,却是不断催要练饷、剿饷,致使百姓揭竿而起,但官府却将事情推到旱情上,似乎一切罪责都是因为干旱。”
“大都督,属下有错……”
“这是整个河南省的事,高大人彼时虽是巡按,却也难以撼动大局,”李自成轻轻摇头,道:“算了,这旱情不说也罢,还是说王府的事吧,高大人可知道,我在王府内查抄出多少粮食吗?”
“粮食?”高名衡知道,开封城内如果还有一处地方存有粮食,那必是王府,开封城内这么多王府,一定存有不少粮食,只有百姓饿死,哪有王府的人挨饿?
各个王府多次给城头上的士兵捐钱捐粮,但他们拿出的钱粮,绝对不是全部,不过,开封城被围数月,城外刚刚成熟的小麦几乎都被天命军收割了,王府的存粮不会太多吧?
“说出来高大人恐怕不敢相信,二百二十万石,”李自成勃然道:“以王府每丁有妻妾子女五人、奴仆护卫十人计算,这些粮食够他们吃上十五年,如果稍稍节约些,吃上二十年没问题吧?”
“二百二十万石?”高名衡倒吸一口凉气,叹道:“自从属下来到开封城出任巡按一职,开封府库内的粮食,从来没有超过三十万石,而且还是要上交的赋税……”
“高大人现在明白了,王府就是大明最大的毒瘤,”李自成道:“以开封城来计,一个周王府,不过二百年时间,繁衍了两千余丁口,这些人平日不劳而获,依靠百姓养活,但在开封城最困难的时候,他们根本不顾曾经养育他们的那些百姓的死活……我不是仇视富人,也不反对商人的存在,如果他们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我倒是佩服他们。”
“……”
“这些王府,本就不该存在,高大人别怪我心狠手辣,”李自成凛然道:“朝代更替的时候,总是有人要牺牲的,如果要维护所有的既得利益者,朝代还会更替吗?”
高名衡第一次从李自成的口中听到“朝代更替”这个词,虽然知道李自成的志向不小,但听到这样的话语,心中还是吃惊不小。
他抬起头,看了李自成一眼,淡淡地道:“大都督,属下斗胆……”
“高大人不须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自成笑道:“即便是替王府辩护,我也只会认为高大人是眷念旧情,心中不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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