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徐婉如就是冯绮雯,如果她就是想不起来自己,那可如何是好。只是,再三思量,潘知远也拿不准,自己是希望徐婉如想起来旧事,还是希望她永远都想不起来旧事。
想起来旧事,自己也不过是冯绮雯往日岁月里的一个熟人,虽然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比得上让她刻骨铭心的谢克宽吗?若是想不起旧事,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和她一起长大的过往,却也不用想起谢克宽那个背叛她的人。
潘知远犹豫再三,还是认可了师傅的意见,什么都不说,顺其自然。那会儿,他不在其位,现在,潘知远觉得,自己再不会坐视不理了。
车马到了朝天宫,正准备进去,潘知远却吩咐停车。赶车的道人也不知道,为何国师突然又想下车了。只是,他这样吩咐,道人也不好多问,只得停车。
潘知远牵了徐婉如下车,又从门口取了个提灯,两人踩着雪,一路往北而去。朝天宫坐南朝北,取朝拜天子之意,除去往日礼部的演习,也是道箓司的所在。
都说禁城西北名朝天,重檐巨栋三千间,徐婉如一向都知道,朝天宫占地极广,宫殿无数。可这样从南往北一路穿行,此间的震撼,绝对无法用言语描述。
因是年末除夕,宫里不停灯火,就这么穿行在宫殿之间,看见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徐婉如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权力,为什么大家都想往上爬。在高处的感觉,或许真的不一样。
潘知远并不出声,只是牵着徐婉如,配合着她的脚步,慢慢行走。徐婉如披着潘知远的大氅,抬头去看,却只能看见潘知远穿了一身青色的道袍,翩然若仙。
潘知远一向喜欢白色,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却穿了一身青色。徐婉如觉得,二师兄跟大师兄身上,都很沉重。
一个像是经历了许多,一个像是一潭死水,总之,两个人都很沉重。沉重到徐婉如都不想开口去问,他们究竟经历过什么。
潘知远带着徐婉如,一路往北,到了最北端的乾元阁。乾元阁边上,就是高玄殿,高玄殿在朝天宫最北,素日来往的人不多,可地势,却是最高的。
两人爬上乾元阁,潘知远给徐婉如搬了个凳子,两人站了栏杆边上,往南望去。
“哇,”徐婉如不禁感慨,“好多花,好多梅花,这么高看去,竟然跟云一样。”
潘知远微笑不语,是啊,他就想听这么一句话,才种了这些梅花。
天知道,他想听这样的话,想了多久。
他让种花的匠人,把红梅藏在亭台楼阁之间,只有在乾元阁上望去,才会看见红梅如海,或者说,像徐婉如说的那样,像云一样蔓延。
这一幕的夜花如梦,他只想让她一个人看。
若是没有她,这花,不如不开。潘知远嘴角带笑,或许,师父的话,也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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