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宋永平自己分析下去:“父亲可还记得,我年少之时曾说,契丹、女真皆是虎狼之辈,示敌以弱更不如示敌以强,其时我说南北难免一战,实则为了哗众取宠。到后来见识渐深,眼见辽金之间尘埃落定,我朝也有招安诏等诸多措施,每每念及打仗,心思反而淡了……”
宋茂道:“若你所说之言成立,倒是可以解释你姐夫为何那样扩张竹记,看来却是相府的意思了。”
“只是相府又何以如此笃定金人必然南下,他若押上身家,不顾后路,有什么好处……”
官场之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考虑后路,就如同谭稹的招安诏,做好了是业绩,又预防了金人南下的可能,做差了,也不至于得罪人。但竹记的发展就不一样,属于在利己性上极差的行为,简直像是某些人预测到眼前就到危急关头了一般。因此两种备战,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而在这其中的更多涵义,宋永平也还是想不清楚。
宋茂道:“不论他们如何去想,你所在相州,乃是北上途径。你姐夫你跟你询问当地商户变化,若不是为他们竹记的生意,便是在跟你对照他手头的情报。若为父在此地消息不错,招安诏后,你们那边的生意恢复极快,比之灾情之前,还有提升……”
宋永平点头:“提升了……约三到四成。”
宋茂也点了点头:“若是金人真的南下,且打破雁门关,北面必成战场,到时候,军中仍会有倾轧,众人为逐利、为保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可记得相府在之前赈灾中用的商战手段?出自你姐夫之手,这一次,引入大量商人往北走,有商人、有钱、有利益,就有更多人有切肤之痛,若说其中有你姐夫和相府在推动,那恐怕也不出奇。”
宋永平沉默下来,宋茂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将商场之事用到这个程度,你姐夫也好,相府的那帮人也好,行事之老辣,布局之广博,非你这黄口孺子所能想象的。虚心好好学吧。”
“那……若真会打起来,父亲,我该如何去做……”
宋茂挥了挥手:“金人真会打下来的可能不大,此事关系天下,大家都会去想,你不必多虑,当好你的县官就是,若因为此事纠缠,金人未来,你反倒误了政事,才是得不偿失。如果可能,你就忘了它吧!”
父亲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回去之后,宋永平还是多少留心了这件事,他看了几本兵书,详细勘察了治下地形,又计算了粮食储备运转、士兵输送等事情。到得不久之后,反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但这是后话,暂不再提了。
时间收回矾楼的夜晚,靳如烟并非绝对的清倌人,对于宋永平这种年轻有为的官员,往日里又有些香火情的,并不拒绝。当天晚上宋永平喝醉,与靳如烟离开之后。宁毅与师师在楼上的露台边站了一会儿,风吹过来,激发了些酒意,宁毅看着满城灯火,轻轻笑起来:“我这个妻弟,还是有些见识的。”
师师站在一旁看着他,楼下亮起的灯火中,站在旁边的男子双手扶着栏杆,手指轻轻敲打中,似乎有种睥睨一切的气势。但也因为酒的作用,许许多多的复杂心情,似乎也已在那双眼睛里翻腾起来。他心底的想法,手下运筹的诸多事情……但依旧模模糊糊的,令人无法靠近。
在某些身居高位的达官贵人眼中,师师也曾见过类似的神情。而她自然也是不会说出宋永平的什么坏话的,略略笑了笑:“但他说的话,立恒却是早已想清楚了的……”
“也谈不上清楚。”宁毅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也希望自己估错了,有时候也觉得可能是估错了,那样一来,两年以后,我可能就该离京了。”
“离京?”
“嗯,带着老婆孩子离开这里吧,如果真能这样……”宁毅沉默了许久,又想起什么,笑起来,“师师……”
师师还在消化着他方才话中的意思,此时抬起头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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