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明是够倒霉的。
但涉及“偷凳子”一案中的几个人里,其实还有遭遇与他类似,甚至还不如他的。
因为尹光明在传达室至少得歇啊,工资也没给他降,也没挨了打。无非是面子难堪,遭人耻笑罢了。
而像姓刘的和姓臧的两个电工,在锅炉房待着,那才真叫不打折扣的受罪呢。
“北极熊”厂里一共两个锅炉,一大一小,大的管职工洗澡,小的管职工喝水。
大家上班喝水,下班洗澡,那么烧锅炉的就得早来晚走。无论哪个班儿都比别的部门时间长。还老得抡大板儿锹铲煤。
这一天下来,弄得腰酸背痛不说,连鼻子带嘴哪哪都是煤末子。
另外,这一年四季永远都在火边儿烤着。冬天还好说,夏天热的连裤衩都湿透了,弄不好就会腌裆,是不折不扣的在受罪。
用锅炉房老工人话说就是,“这活儿也就喝点开水方便,本质上是煤黑子和炼钢工人的综合体。那是又脏又累又热的慌,还没得休息,干熬人。”
可就这样他们姓刘的和姓臧的也不能跟着喊一声苦,叫一声累。
因为要是别人干这活儿,那属于无私的奉献,怎么抱怨都不为过。他们现在干这活儿呢,那是属于变相的劳动改造。
胆敢滋扭一下,接着还有招儿整你呢。要惹怒了领导,万一开除了厂籍,他们后半辈子吃谁去?就更瞎米了。
所以说他们一点也不敢抱怨,甚至写思想汇报还得积极表忠心呢。
什么“革命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啦,“向雷锋学习,做一颗螺丝钉”啦,又或是“越脏越累越光荣,要用劳动的汗水净化自己的心灵”。
全是那些不得不写,不敢不写,但写出来却又让自己倍感窝心的话。
不过说到底,这些仍旧不算什么。关键是俩人的交情完蛋了,这么待在一起,谁看谁都烦得慌。就剩下搓火生气了。
姓刘的婚事已经黄了,东西全都白置办了。对方本来知道他偷凳子受了处分就有点不乐意了,再一听说他电工改了烧锅炉的,还降了工资,说什么也不嫁了。
这样一来,姓刘的自然归咎于交友不慎,姓臧的给他出的坏主意上了。
而姓臧的也认为姓刘的不够意思。自己又出主意又帮忙,全是为了他。可他倒好,一出事连个磕巴没打,就跟警察把自己卖了,还把责任全推到在自己的头上。
这么一来,想想看,俩人天天能见面还能好的了吗?
是,他们有气也得忍着。但那是对别人,彼此间却是没这个顾忌的。这样或许一天两天没事,时候一长矛盾爆发也就不可避免了。
像有这么一天,带他们的老工人因为家里有事提前走了。来接晚班的俩人又推着小车一起拉煤去了。这样锅炉房就剩下这俩不对付的主儿,结果就出事了。
起因是姓臧的惦记去澡堂,自顾自念叨了一句。“幸亏没媳妇儿。就这破活儿,干一天哪儿还有那心思啊?娶了媳妇也是摆设。”
没想到一下就刺激到姓刘的了。他误以为姓臧的这话是故意取笑自己被未婚妻甩了。无名火腾地就烧了起来。
他两眼直勾勾盯着对方,当即就喝问了一句。“你他妈说谁呢?你丫再说一遍试试?”
话是冒着火星子横着蹦出来的,也烫着了姓臧的自尊心。所以哪怕本属无意,他也不能示弱了。
这小子的嘴角立刻挤出一个轻蔑的笑纹。“说谁谁知道,好话不说二遍。”
于是就在他话音落地的一刹那,暴怒的对方就将手里的茶缸子,照着他的脸重重砸了过来。
后面的事儿可想而知,山花烂漫遍地红,鼻血出来了。
而姓臧的哪肯白白吃亏?也向姓刘的扑了过去。就这样,愤怒的两个人彻底滚在了一起。
等到晚班的人回来把他们拉起来时,俩人全都成鼻青脸肿、黑红相间的模样了。也得亏拉煤的主儿回来的及时,否则非得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不可。
就为这事儿,他们又进了保卫科,最后各自落了一个通报处分,当月奖金还全扣。
这又冤枉不冤枉呢?背起来比尹光明也不差多少吧。
除了这两个小子,还有原来的保安科长,也就是现在的运管科长,他的滋味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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