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可就涉及前世了,洪衍武自然不能说是听“大人物”说过的,只能托辞敷衍。
“哪儿啊,老来这儿打架而已,住这儿的牲口忒多……”
“哎,你骂谁呢你?”
“嘿,多心了吧。我可定没骂你,骂一个部长的儿子。那孙子王八蛋着呢,他们家在‘前三门’也有房,要见着面我保准儿抽他……”
“真的假的?怎么得罪你了,那么大仇儿呢。你快说说,这人叫什么,没准我还认识呢?”
“哼哼哼……”
“你冷笑什么?到底是谁啊,哪个部长?”
“笑你呗!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什么都打听?华夏人民共和国小卖部副部长你也认识吗?我说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坐稳了比什么都强,再给你颠宕下去……”
“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就这么瞎逗着,臭贫着,猛蹬着,他们终于骑到了一栋大楼门前。
眼瞅着胜利在招手,可人走时运马走膘,骆驼单走罗锅桥。
事儿就这么不巧,就在叶璇下了车,刚走进了单元门。洪衍武还在外面找地儿支车、锁车的最后一档子功夫。
偏偏“哗啦”一声,豆大的雨滴连绵倾盆而下!
别看还不到一两分钟,竟然把洪衍武给浇了个通透,等他再跑进单元门去,已经是落汤鸡一般了,实在是背到家了。
为此他那可被全身干燥的叶璇取笑不止,直说是报应。
不过好在毕竟是到地儿了,又是高级干部的居所。洪衍武怎么可能就这么冻着、湿着、难受着呢?
当俩人坐着由身着制服电梯员操作的电梯到了八层之后,叶璇打开一套三居室的房门,洪衍武也就得到解脱了。
叶璇马上给他找来了两条新毛巾让他进卫生间去擦脸、擦身子,还翻箱倒柜地要把她爸爸的旧军装找出来给洪衍武换上。
洪衍武见实在费劲,把头发擦干了就说找不着算了。
可没想到叶璇还真翻出来一套,那是“五五式”黄色军服,榨蚕丝质,还有大檐帽和两杠四星的肩章。
洪衍武一见就认出来了。“哟,你爸是大校啊……”
叶璇面有得色。“以前是,后来不是取消军衔制了吗?要还实行,我爸现在的职务至少是个少将。”
洪衍武假意诚惶诚恐。
“哎呦,那这衣服我穿合适吗?咱可是小老百姓一个,别再给弄脏了……”
哪知叶璇根本不为所动,就问了一句话
“行了你,你爱穿不穿,不穿我就拿走。反正让你穿你不穿,那自己冻着就活该了……”
这么一说,洪衍武也就不当“装假部队”了,赶紧接过衣服进卫生间给换上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没想到叶璇还找到了一双棕色的尖头皮鞋,说是她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也让他穿上。
那也甭客气了,洪衍武照样踢了湿鞋,也把皮鞋穿在了脚上。还真别说,照照镜子,真挺精神。他就忍不住臭美上了。
“这是你爸的衣裳吗?怎么我穿这么合适?”
这句一说,立刻就气得叶璇锤了他一下。
“你这人真可恶。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很不地道啊。告诉你,充大辈,没好事。再说我爸可你比帅多了……”
“哎呀,你这个小同志就是看待问题太片面,太简单化。我心目中的自己,有金盔金甲,有五彩祥云。可在你心里,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父亲相比都成了黑墨水儿而自惭形秽,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说不出你父亲的名字而绝望万分。这明明就是立场不同,看法才会不同,有什么难理解的?”
叶璇顿时哑口无言,愣了半晌,也只有一句恨得牙痒痒的话可做回应。
“我怎么那么想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