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洪衍武却把他叫住了。
“滚回来!还不说实话是不是!你凭这十块钱就想翻本儿去?”
得,这下“小媳妇儿”总算明白过来了。他也就老老实实重新回转,满面惭愧地把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
敢情自从“运动”结束以后,社会各行各业逐渐走向有序。有一些单位率先恢复了奖金制度,国家还在去年十月份普调了一次工资。那么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自然“玩主”、“佛爷”的收入也就跟着增多了。
不过这个圈子里的人,可没有什么安份的主儿。既然臭吃臭和之外有了节余,好多人因为兜里的银子咣当,也就闲不住了。于是社会上赌博风蔓延,京城各处开始兴起了赌局。
这个时期,“扑克”游戏尚少,多数人玩牌也就是“敲三家儿”、“争上游”、“升级”、“拱猪”之类,游戏记分规则简单,作为正规赌博游戏输赢有限,大家都觉着不够刺激也不怎么解渴。于是渐渐的,“拉耗子”逐渐开始流行,成了赌局上的常规游戏。
可只此一种还是太过单调,也不知道谁打的头,从去年年底,消失了几十年的“麻将牌”重现江湖,很快也成了大家热衷的耍钱手段。
而作为“小媳妇儿”来说呢,无论“拉耗子”、“打麻将”,他一开始并没什么瘾头,也就是赶上熟人的局就随便玩玩,输赢相当有限。
可没想到,他的傍家儿“小奶酪”年春艳在“麻将”上却颇有天份。初次接触之后上手挺快,逐渐学会了算牌、留张,自此赢得多输得少。
于是俩人一合计,觉着这样来钱挺快,比外面“抓分儿”安全还来得快,干脆靠赌兴家吧。就这样,他们开始主动四处找麻将局参与,玩得也越来越大。
还真别说,有一段时间他们连战连捷,没多久就有了两千多块的战果。
这时他们都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还树立起了一个最终目标。那就是赢够了五千块就结婚,到时候不但不赌了,也让“小媳妇儿”金盆洗手,今后好好居家过日子。
可没想到从这时候起,他们的运气竟然斗转直下,整个掉了个个儿。
年春艳开始输得多赢得少,而且因为这时参赌的金额也大了,很快,不但先头赢得钱都吐了出去,“小媳妇儿”多年攒下的一千多积蓄也搭进去了。
人就是这样,赢得时候还好抽手,一输上了反倒是难以抽身了。
越输越红眼,谁劝也听不进去,“小媳妇儿”和“小奶酪”四处借钱妄图翻本儿。结果饥荒越拉越大,人也混成了让熟人避之不及的“鬼见愁”。
说到这儿,“小媳妇儿”已经彻底低下了头,有点像忏悔似的向洪衍武致歉。
“洪爷,是我对不起您,枉费您给我安排了那么好的去处,人家‘坛子’现在都管二十个人了,我却……”
哪知洪衍武不容他再说下去,一句话就给拦了。
“你干什么跟我对不起啊?我又不疼不痒的。你没对不起我。我就是问啊,你顶着雷挣的俩钱就这么打水漂儿了!你问问你自己,能对的起自己吗?真他妈吃饱了撑的!”
这种挤兑,让“小媳妇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小子仍有点执迷不悟。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后悔。唉,没辙!这人一走背字儿,喝凉水都塞牙,放屁砸脚后跟!可我也不能总倒霉吧?您要是能借我个千儿八百的,我翻身就有望了。不瞒您说,今儿下午我家里就有牌局,都是长在一起玩儿的朋友,怎么也该我们赢了。您放心,只要我们运气一转过来,先把您的钱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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