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洪、许两家人都有些重要的宾客没有来到。
许家主要是等的同僚。一个是代表区高官和区长来祝贺的区委王副书记,还有另一个跟许秉权关系比较近的何副区长。人家都是高官,会坐自己的车来,只是因身份持重,自然要晚到一些。
而洪家等的主要是杨卫帆、周曼娜、苏晓明和托邻居苏裁缝代请的昆曲剧团名角俞宛妤。
这倒不是他们几个也像当领导的端架子,而是因为恰逢节日,都有演出任务。人家来是来,得等公家的事儿完了才能赶过来呢。
具体时间说不好,反正能等就等呗,只要婚礼仪式不超过正午举行就行。
只是就这么一等啊,又等出了一些本不该有事端来。
因为人虽然已经逐渐坐下来静止了,但人心的活动却是无法平静的。
平心而论,洪家今天的安排、今天的场面都大大超乎许家亲朋的意料之外。
无论是洪家不知几深的房屋院落,还是满眼的红绸,杯碟茶具的精美,或是人流往来的局面,都让他们暗自为止咋舌,惊讶不已。
饶是其中有许多区政府的干部又怎地?他们去过的饭庄子再多,也没有这个气派。
要说京城里唯一可比的,也就是当初的“首都饭庄”,现在的“萃华楼”了。
只是格局虽然相差不多,但“萃华楼”的服务员个个敷衍于事,工作态度带着懈怠,对外宾和内宾完全不同,又怎比得上今天这些年轻人殷勤备至,伺候周到?
所以别说于婉芬看傻了眼,心里不禁为自己曾在洪衍文面前说过平房不如楼房的话暗暗脸红。
就连许秉权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惨败萧瑟的院落竟然在今日修葺一新后,能重新焕发出如此的光彩。
只是越是如此,他们的心里就越不平衡。
在开始的惊愕过后,一种堪比陈年老醋的味儿,就随着越来越细的观察,越来越多的发现,蹿上了心头。
瞧这房,瞧这院,瞧这摆设,瞧这席面……
他们洪家何德何能啊?竟能享受到这样的生活。高官、部长也没这种福气啊?
再怎么说,一个平头老百姓也不能压过革命干部去吧?和眼前景象这么一比,什么厅局级的名分待遇,简直成了个笑话。
难道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吗?哼,万恶的资产阶级。
嫉妒正是由狭隘而产生,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许秉权和于婉芬,都隐约感到过去那种对豪门富户发自骨血里的痛恨又回来了。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再打一回老虎”才能痛快。
当然,他们很快就清醒过来。
因为现实是洪家不但已经阴差阳错成了他们的儿女亲家。而且已非昔日可比。人家的社会关系上不容小觑,能够上的级别,甚至比他还要高呢。
无论从那方面来讲,许家都可以沾不少光儿。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知怎么,这股子心里泛起的酸味就是难以克制。
他们总觉得从中能得到的好处,仍旧不足以弥补心灵上的缺失似的,那么让人难受,让人痛苦。
这么一来,既然心里存了疙瘩,他们自然就会本能地想着,如何从洪家身上再找着点自尊,再多落一点儿实惠了。
正所谓此时不难为,何时难为?于是在座位安排上,他们也就有了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