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水清仍旧坚持不受。“真的不用。我现在挺好的,就住永定门那边儿。我舅舅有个小房闲着,正好离批菜的地方特别近。”
跟着她还怕没说服力,又开始用具体数字说话。
“你们看啊,我一天卖六十斤菜,一斤挣五分钱,一个月我就能挣九十块。我爸一个月才挣六十多,我要是每天拉拉晚,没准还能多卖几斤呢。一个月一百块也不是问题,你们真不用替我担心。回头等有空,姐好好请请你们……”
正说到儿,就见远处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站住了。水清便住了口,转而专心致志招待起顾客来。
“大妈,您来点儿什么?芹菜、黄瓜、柿子椒、还是韭菜?”
而尽管洪衍武和陈力泉都知道这种老太太最难缠,耽误半个钟头也不见得花得了五毛钱。但人家生意上门,也不好再打岔。都闭了嘴,老老实实站一边待着。
果然,老太太在菜车边站了一会儿,她青筋暴露的手几乎把所有的蔬菜都掐遍了,最后就拿起半斤多的韭菜来。
“这还不错,怎么卖呀?”
“大妈,韭菜是今天早上刚进的。两毛八一斤。”
“嗨,什么菜好坏我一看就知道,我还不知道是不是新鲜货……”
“是,是。那我给您约约吧?”
水清明显还不太适应新的工种,她嘴皮子跟不上趟,一句恭维话没有。不像别的菜贩子,肯定会夸几句有眼力,您会过日子什么的。轻而易举就能让老太太笑颜逐开。
所以她正要接过来的时候,老太太却把菜放下了,又挑剔上了。
“闺女,你这是什么菜呀?两毛八一斤,都快赶上三两肉钱了!以前这也就是几分钱的东西。你别太黑喽,挣钱也得有够哇……”
这话可是让洪衍武和陈力泉听得直皱眉,因为他们是知道卖菜的有多苦。别忘了,他们在菜站干过啊。
洪衍武就忍不住插了口。“您别老说以前的事,以前人都穷得光腚,现在您看大街上谁光着呢?”
老太太被这不阴不阳的话给气坏了,死命瞪着洪衍武,那灰色的瞳仁里浊斑累累。一张“油葫芦”似的嘴更是“呦呦呦”了半分钟。
“年轻人怎么这么说话呀!我们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再说你跟我瞎扯什么呀!韭菜跟光着不光着挨得上边儿吗?”
水清赶紧打岔,息事宁人地报了个实在价儿。
“大妈,您别生气。大过节的乐呵呵多好。实话跟您讲,我这韭菜是二毛三一斤进的。每斤就赚五分钱。要嫌贵,您给个价儿吧。”
没想到老太太根本不信。一开口还倍儿黑。“我告诉你说,我刚从那边过来,人家韭菜就卖两毛,我来你这儿也就是图个离家近。就这价儿,我要一斤,你卖不卖?”
水清不由面露难色,最终这笔买卖还是没做成。
但看到这儿,洪衍武心里也就有准谱儿了。水清这买卖做得可实在不怎么样,大外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