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这一天,当公共汽车经过一家电影院时,车上的两个女人同时仰脸去看广告。
“岑冲!”一个女人人声道。
“嘴有点大!”另一个女人点评,“她眼睛好看!”
“我还是觉得她嘴长得好,小虎牙……”
“她还是沪海外语学院的大学生呢……”
“她当然喽!演电影的嘛,肯定给她点后门走走!”
“报上登了,人家是硬碰硬考上的!……”女人吵架一样说,“人家七岁就开始学英文了!岑冲家里人都要讲英文的……”
而就站在她们身边岑冲,此时可并不敢声辩“我没有走后门!”而是赶紧掉过身去面朝另一边,把头也压得更低了。
但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恨死那家电影院门口的广告牌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那长广告牌引起了这番谈论,也因为那广告牌的创作者水平实在有限,脸型画得像鸭蛋就不说了,居然哎用大红色涂满了她的嘴。那绝不是她的样子,她不承认……
哎,在这个没有打印机,没有喷绘机的年代,不管演员们愿意不愿意。电影广告总归是要靠人们手工绘画的。
这也就注定了水平参差不齐的情况极为普遍,全国各地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长得像“苦菜花”一样的“小花”,以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正在为这部电影做宣传呢。
当然,反过来说,有坏就有好。这个年代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运动”致使许多社会精英沦落,民间藏龙卧虎。
像京城南城毫不起眼儿的“广安门电影院”,就因为雇了个当年因“犯过错误”被开除学籍的“国家美院”大学生当临时工。岑冲形象的广告招贴就画得堪比真人。
这甚至导致来这家影院观影的人数远超其他的电影院,在《桐柏英雄》播映的最后三天,几乎还场场爆满呢,把这儿的负责人“淘气儿”可给乐坏了。
而洪衍武居然还通过“淘气儿”找到了“广安门电影院”的经理,出了五十块钱和一顿酒席,直接把这块两米四长,一米八高的广告牌子给买下来了。说好电影映期一结束,广告牌子撤下来,他就自己找车拉走。
没办法,谁让陈力泉喜欢呢。
洪衍武是忽然间发现,陈力泉彻底成了岑冲的铁杆影迷了。
在《桐柏英雄》的放映期间,这个憨小子每天都至少要去电影院看一遍这部电影。他还把两本儿第五期《大众电影》杂志的封面给拆下来,贴在了自己床头和床侧的墙上。每天都冲着封面的岑冲和封底的王子、灰姑娘傻乐。
他就是用这种最单纯的方法表达着对这个年轻演员的喜爱。
说实话,除了练功,洪衍武可真没发现过陈力泉对什么事儿产生过这么大兴趣呢。
自然而然地,他一发现了这块广告牌,就想着怎么让这个哥们儿高兴高兴了。
果不其然,6月下旬,洪衍武带着陈力泉去拉广告牌子的时候,一听说是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陈力泉可是高兴坏了。当场就直说“牛X”,还惦记拉回去就要跟这广告牌字照相呢。
这一路上蹬着三轮车往老宅拉的时候,嘴里更是没闲过,一改往日闷葫芦的做派,空前的话多。说的也全是这部电影。
“小武,你说都是人,可人这演员都怎么长得呢?男的精神,女的漂亮……可也是,要不怎么能卖出票去呢?要都长我这样,也不用进电影院了,都跟家里照镜子了……哎,你喜欢刘晓芩还是岑冲啊?我吧,别看岑冲岁数小,可我还是喜欢岑冲,那笑特干净,我一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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