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子转转眼珠忽然问,“唉,二头哥?今儿那俩‘雷哥’可够猛的,尤三一伙六个可全‘折’了。咱以后是不是躲着点儿啊……”
“放心,那俩‘雷子’一看就是俩嫩芽儿,而且绝不是火车站派出所的。其实,今儿我倒不是怕他们,只是因为认出了红孩儿,才没敢让你们动。”
二头对滚子的担心作出了解释,可答案却让手下们都很意外。
门板忍不住插嘴,“谁?是说拿脚踢趴下尤三那小子吗?他比‘雷子’还吓人?”
二头觉得门板问得点傻气,瞄他一眼。“要只凭这俩嫩‘雷子’,今儿抢也能把尤三抢出来。可偏偏有这个红孩儿在,那就纯没戏。实话告诉你,咱们加上邪唬那边一共十二个人,绑一块都不够人家十分钟揍的。今儿没让你们往上冲,你们就谢谢我吧。”
门板真有点不服气。“大哥,有那么邪性吗?你这说的忒神了。”
二头咂了下嘴。“你还不信?尤三的功夫你们都见识过,可这回他那从不落空的二起脚怎么瞎眯了?没错,这小子是练过,可踢他的那个人更练过。结果怎么样?尤三不但腿瘸了,人也肿了。”
扎枪跟着赞同,“是厉害唉,尤三成天仗着练过成天牛哄哄的,好像咱们这儿除了程爷就是他了,还真没想到今儿让人揍的这么惨……”
门板却又抬杠,“可双拳难敌四手啊?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二头知道门板一向爱犯轴(土语,指脾气执拗),不耐烦地打断。“废话,要是不能以寡敌众还叫什么好汉?一般能打的,一人能应付三五个的就算牛叉的了。你们谁听说过碴架,一人能干挺十来个的?告诉你,红孩儿就行。你小子就开眼吧,跟人家比,你见过的所谓英雄豪杰,那点能耐都只是蛤蟆跳。”
一说完这话,二头见除了大眼儿灯,剩下的仨手下听了都在撇嘴,就知道他们都不信。他也懒得再磨牙了,索性拉大眼儿灯当代言人。“眼儿哥,这仨小子屁嘛不懂,你给他们说说。”
大眼儿灯的绰号是因为长了一对特别大的眼珠子而得名。他岁数有二十五六,是所有跟过二头的“佛爷”中资格最老的。他在永定门混饭吃的时间比二头都长,连二头也得叫他哥哥。因为江湖经验足而且为人老成,从不夸大其词。所以他说的话,了解他的人一般都信。除此之外,大眼儿灯还是滚子的授艺师傅。
大眼儿灯对二头的要求倒是没推辞,他表情木纳,缓缓发言。“红孩儿是自新路那片儿的,煽起来就头两三年的事儿。年纪小,人挺狂,刚出道儿就号称‘震菜市口,戳陶然亭,踢白纸坊,摔永定门,一根擀面棍捅天桥儿,大院儿的全灭。’把周边的地界都得罪光了。可不论哪片儿的人找他,结果却都是一个字——‘折’。这不是说打输了,而是真折,敢上门找他‘练’的,不是折胳膊就是折腿。尤三算好的,要知道,被红孩儿踢断腿的可不只三四个人了。红孩儿也确实手硬,在南城就没输过一场。不光自新路附近的大小玩儿闹,就连白广路总参大院和水电部的孩子也都让他打怕了,被他收拾过的知名的玩主更多不胜数。就我知道的,这小子干趴下了南樱桃园的郎家五兄弟,玩跤摔断了南横街扣子的胳膊,扇过西四小五十八个大嘴巴,灭过先农坛大河流、小河流哥儿俩。就连咱们这儿以前的‘把子’,争地盘时和他走跤也输了。总之,这红孩儿打架从不肯吃亏,也从没吃过亏,是个人见人怕的祸头子。”
大眼儿灯一板一眼说完,之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又不言语了,这样反而更增加了可信性。
而滚子,门板,扎枪仨人听完,大眼瞪小眼,全傻了。
干架没输过一场?这不成了武功天下第一了?也忒传奇了。
二头见几个手下终于信了,这才又补充了几句。“红孩儿还有一个哥们儿叫陈大棒槌,那也是个生主儿。不是和你们吹,前年夏天我亲眼所见,在右安门石桥上,这哥儿俩只凭一人一根红枣木擀面仗,就把右外老褡裢二十来口子全楔护城河里去了。那可真是俩牲口,纯靠生滚,连摔带打,就没一人能近身的。最后他们楞逼着老褡裢磕了仨响头才放这孙子上岸,那份儿可大了去了。”
一听这话,几个手下不由都咽了口吐沫,目露神往。
滚子却又问,“那照这么说,红孩儿是‘老炮儿’了?”
不想二头却摇头。“红孩儿混得时间太浅,资历不够。不过,就是‘老炮儿’也不敢惹他。”
几个手下一听,又都露出诧异的眼光。
二头只好继续解释。“‘老炮儿’可怕地方,除了心狠手辣,那就是江湖经验丰富,朋友多路子广。可要是赶上碴锛的话,‘老炮儿’也得靠底下兄弟帮衬,才能做到一呼百应。可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红孩儿基本就靠他自己的俩拳头。‘老炮儿’要和他码上,或许暂时靠人头熟面子大,能拉来大批人马居于上风。但别忘了,谁都有落单的时候,总不能天天把集团军带在身边吧。要是只带着三四个人儿,那对红孩儿来说根本没用。一旦被逮着,可就只能由着人家搓弄了。现在都明白了吧?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敢惹红孩儿,事后报复你就躲不过去。要不是因为这个,就红孩儿这小岁数,凭什么能混上40路和19路两条线儿的‘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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