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算不得如何美貌,却温婉端庄,年纪比允泰来要小上十几岁。
性子更是透着平淡、随和。待人没有半点夸张的热情,却透着亲切自然。
这样的人,最符合她的脾性。
特别是寒暄了几句,被让进屋里后,她发现屋里虽然寒酸,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炕上铺着凉席,被卧垛垛得整整齐齐,被接上腿儿的桌子后墙上,挂着出自允泰之手的丹青墨笔——南山采菊图。
桌上的茶壶茶碗虽都是粗瓷。也擦抹得亮晶晶的,各类东西归置得很是地方,摆设安置得也很到位。
这足以看出安大妮儿是个很能干的人。
最关键的,还是安大妮儿对允泰的态度。
且不说他那份柔情、那份依赖和见到允泰时的那份儿欣喜,都是发自内心的。
连进屋烧水、打水,听着允泰甩手大爷一样地指派,伺候大家擦脸、洗手、喝茶都是那么心甘情愿。
这种柔顺、服从,连她也自愧不如,那是绝不会让允泰受了半点委屈,只有自己吃亏的份儿了。
不得不说,像允泰这样一个漂泊半生的落魄之人,年老时居然能有这样一个归宿,那真是祖宗积德,老天爷才会给他这么一个好福分了。
于是出于感激,王蕴琳赶紧也带着洪衍茹上手帮忙,嘴里还一个劲地感谢大妮儿对哥哥多年来的照顾。
这样才几句话下来,姑嫂间就真正的亲近起来。彼此就好像八百年前就认得了一样。
被关着的兆庆也是一样。
他被父亲放出来后,出门还没来得及给长辈们见礼,一瞅见洪衍武和陈力泉就先傻眼了。
允泰很清楚他的感受,就先跟儿子说,他们其实是表兄弟关系。
这下,兆庆那简直是呆若木鸡。实在难以置信到家了。
老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轻吐一口气。
“我今儿才相信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洪衍武就故意挤挤眼,“表哥,劳你送了那么多次鸡蛋,也没招待你吃顿饭,可是怠慢了啊……”
一句话,让大家全都笑了。
这时兆庆才与各位长辈分别磕头见礼。
在称呼上,其他的人倒也平常,只兆庆对王蕴琳不叫“姑姑”,而直呼为“姑爸爸”,让她听得一下愣了。
因为这是旗族家庭特有的称呼方式,旗族人常将家中长辈女子的称呼男性化,以示尊重,正如光绪称慈禧为“亲爸爸”一样。
而很快王蕴琳就想到,这大约是允泰常在儿子面前说你姑爸爸如何如何,他便也自然而然地叫上“姑爸爸”了。
果然,兆庆随后就说,他的父亲每逢中秋、除夕几乎都要思念“姑爸爸”,打他小就没少给他说“姑爸爸”的往事。
他知道“姑爸爸”书读得好,是“贝满女中”的才女。
他还知道“姑爸爸”程派青衣也是唱得绝妙极了,完全够格儿登台唱大轴儿。
但凡家里来了亲戚朋友,听不到“姑爸爸”唱《锁鳞囊》里“春秋亭”一段,是决不肯离开的……
这一席话,顿时就把王蕴琳眼泪给招下来了。允泰也同样泪光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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