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大的问题是,这笔钱该怎么去筹呢?
说白了吧,他现在最烦恼、最无奈的,还不是觉得这五千块的数字有多么的庞大,更多的其实是因为这个年代基本赚钱无门。
饶是他有千百般经商的本事又能怎样?就算他知道改革开放以后,所有可以在短期内获得暴利的法子又怎么样?
在目前无论上层下层,思想意识都无比僵化禁锢的时期,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合法地去搞到这笔钱。
就算以后能赚到再多的钱,那也不赶趟了……
就在洪衍武发愁的时候,王蕴琳开始心疼儿子了,她说这笔钱不是咱们砸锅卖铁,勒紧裤腰带,乃至四处举债求借可以凑来的。便劝儿子别这么白白地劳神忧虑了。
只不过最后的时候,她又淡淡地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要是当年咱们没被抄家就好了,被抄走的那个翡翠扁方是宫里的物件儿,其实值不少钱,若是找对路子变卖了,或许多少还有些指望……”(参加第二卷《第五十三章抄检》)
而王蕴琳这话一出口,洪衍武眼中就猛地闪过了一道光,不由脱口而出。
“妈,您说的是‘臭茅房’那个亲戚吗?您可知道他叫什么,住在哪儿吗?”
洪衍武的询问,最终什么答案也没从母亲那儿得到。
他也不知是母亲是真不知道,还是顾虑他会去惹事故意说,反正母亲摇摇头叹口气,也只说让他别去胡思乱想,好好在家待着,就匆匆结束了这次谈话。
随后洪衍武也没再追问,他觉着犯不着为这打听点儿事儿再招得母亲提心吊胆,母亲不说他还可以去外面扫听,于是也就装作没事儿人一样,该干嘛干嘛了。
直到吃过了午饭,还惦记着这件事的洪衍武,才以去看电影的借口跟母亲说要出去。
却没想到王蕴琳虽然没有反对,可当时还是明显怔了一下,并且转身的时候,显露出的一个动作,无疑是在抹眼角掉下的泪。
这也让洪衍武终于确信,母亲其实一直就在替他揪心揪肝。母亲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自打他询问起那抄家的人是谁,她就怕他要去找那个人。
一时间,他不由有些犹豫了。可片刻后,父亲那痛苦的呻吟声从套间里一传出来,却又重新坚定了他的信念。
没办法,父亲的病情已经是火烧眉毛了,真容不得再耽搁了。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要去!
在洪衍武的记忆中,他只记得当年抄他家的那个人是白纸坊街道办的造反小头头。印象里最深的就是这个人和“臭茅房”沾亲带故,且左脸上有一大片恶心的疥瘢。可除了这些以外,他就再也不清楚其他的情况了。
毛远芳自从上次被他破口大骂之后,虽然这几天夹起了尾巴没敢露面,可对他的记恨是不可能消除的。要去问她,能说实话才怪。
更何况,他也不好在家门口对一个带着红袖箍的老娘们上手段,于是要想靠这么一点信息就想打听到这个人,恐怕他也就只有去问一个对附近造反派团体都有着充分了解的人才会知道了。
有这样的人吗?
有,“豁子”的爸爸刘松山。
洪衍武还记得,“豁子”的父亲就是“五四一厂”的“造反派”头头。
过去,“豁子”在上学时,没事儿就爱跟熟人吹嘘他父亲人脉如何广泛。说他家里不是今天来了这个造反团体的头头,就是明天来了那个“民革委”的主任,并且“豁子”自己聊起附近各个工厂最能打的“名将”,那也是如数家珍。
所以洪衍武觉得,“豁子”父亲不可能对白纸坊街道办的头头不熟悉。
从家里出门后,洪衍武带着陈力泉就直奔了姚家井胡同“豁子”家。
其实,洪衍武本来是想自己去的,因为在他想来,“豁子”一家子虽然已经被自己弄服了,可备不住近年来顺风顺水,又翘起了尾巴。所以他也有了不行就再动手硬逼的准备,自然是怕把陈力泉再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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