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听闻首辅张四维之父病逝,虽说眼下张四维仍居首辅,但其回家守制二十七个月是必然是。那么接替张四维为首辅,必然是申时行。
众所周知林延潮是申时行的得意门生,这个面子他必然给,当然不是给林延潮,而是给申时行。
李子华捏须道:“这么说林三元岂不是陆抚台的世侄?看在陆抚台的面子上,本督姑且一见。”
在场官员哪个不是‘闻弦歌知雅意’的高手,林延潮虽说是五品官,但他乃翰林,三元出身,又是名满天下的文宗,不可以等闲官员视之,就算李子华乃河道总督,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李子华这么说,必是与他有什么过节。
不久林延潮入内后见过众官员。
林延潮觉得场面有些冷淡,除了陆树德问了几句林烃近况,其他人都没有几句寒暄,只是基本客套。
倒是陆树德想起其兄屡次在自己面前盛赞林延潮,聊了几句就以贤侄称呼。陆树德身为一省巡抚,不必如其他官员,那么在意李子华的态度,直接就问道:“贤侄来兖州,可是有什么要事找河台吗?”
陆树德语气温和,一副有德长者的模样。与坐在官帽椅上大腹便便,神色冷淡的李子华相较,二人待自己的态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延潮心知因为倒张的缘故,李子华对自己必然有看法,但怎奈修建缕堤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向河道衙门请示,所以他绕不开李子华。
林延潮将自己要在境内修建三段缕堤之事,进行陈述,兴修缕堤可作‘束水冲沙’,以及开垦‘堤内淤田’的好处,讲众人知晓。
林延潮说完后,室内陷入一阵沉默。
修建缕堤,还能利用‘淤田’耕作,这个想法很好啊,大家竟都没有想这一层。众官员不由心道,这林三元是个能吏啊。
李子华对林延潮有几分刮目相看,仍是问道:“林同知,修建缕堤是你的意思?还是河南布政司的意思?”
林延潮道:“回禀河台,是府里的意思。”
李子华点点头道:“本督就想,若是布政司的意思,藩司衙门不会不亲自与本督打招呼,而是派你前来禀告。”
林延潮答道:“禀河台,府里几十万百姓于兴修河工之事都很支持。建缕堤束水,遥堤防洪,此举在宿迁至徐州段河段已获奇效。”
“去年归德府决堤,百姓深受河害,为了不重蹈覆辙,永绝河患。下官请河台答允此请。”
李子华沉吟了下道:“缕堤遥堤双重堤坝,确实在治河上有大用。修建百里缕堤这是多少万两银子?动用多少万夫役的大工程?在几千里黄河上,哪段先修建缕堤遥堤,哪段后建,哪段该建,哪段不该建,河道衙门自有安排。”
“你归德府怎可未经请示河道,就自作主张向下面声张,博取民意后,然后再掉过头要本督批准。本督若不答允,岂非千夫所指?恶了归德府一府百姓?林同知,当官有你这么当的吗?”
李子华声色严厉,带着二品封疆大吏的威严。
但林延潮此刻唯有硬着头皮道:“数年前河道衙门本也打算在遥堤内,也再修建一条缕堤,以固堤防,但后来拖延下来。此事当年潘河台是支持的。”
李子华本想道一句‘潘河台是潘河台,本督是本督,’但现在潘季驯任刑部尚书,位高权重,自己也不好不卖他的面子。
李子华缓了缓道:“既是潘河台当初同意此事,那么本督也不反对。只是既修建缕堤,不是你一个府的事,兖州府如何打算?”
李数道:“回禀河台,下官也知修建缕堤乃护堤之好事,但是今年拨下来的河工银就这么多,能将遥堤加固,挡住今年汛期大水,下官心底也是七上八下没有十全把握,哪里再有钱建缕堤呢?”
李子华心底冷笑,面前却道:“钱的事,你去跟司里谈,河工银当初都拨到各省布政司的账面上了。”
李数一摊手道:“一提钱下官就恼火,本该划拨府里的十万两河工银,到下官手中只剩两万七千两,其余都被截留。若都能将十万两拨齐了,别说缕堤遥堤,下官都给修得整整齐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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