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今天我才懂得陶艺的习得有多不易,所要的不仅是吃苦耐劳,还要有悟性,毋庸置疑,珐花你是生来做这个的。”子猷也忍不住,温言鼓励她。
珐花不再言语,又转向子猷深施一礼,低着头,终于狠狠地落下泪来。
子猷忙道:“珐花不必客气了,想做和做成毕竟是两码事,你们年幼,初始艰难也未必不好,要善自开解才是。”
少姝益发顿挫有声:“日后有什么想法,不要稀里糊涂地闪过算数,别怕吃苦,挖掘出真正的心意来,一鼓作气传达给想要传达的人。武师其实也很好说话嘛,今日我和哥哥都有此观感,退一万步,凡尽了力也就没什么可遗憾了。”
见珐花依旧垂手拭泪,子猷轻嗽一下:“这个,我想你们小姐妹还有话说,那我先行一步?”
他不由分说地接过少姝手中的包裹,识趣地踱开了,徐行间细览村光,时不时地,低头摩挲一下手中的物件,回首望去,两个豆大的小脑袋还凑在一处,那黏糊劲儿里有满满的童趣。明眼人即刻便能看出,此二女性情大相径庭,初时他还颇感疑惑,她们何以能成知交?显然,两个小姑娘心意相通,互为体贴,甚是难得,若一个人从未体验过有如灼烧的热忱,即使希望已近在咫尺了,他也不会知道奋起直追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少姝对好友的“怂恿”也并非不可取。
眼见水沟柴门在望,屋顶炊烟袅袅,子猷施施然行去。
星月初现,又是饮茶消食的时分。
花圃畔的几案上,红花瓷壶中已盛上清水,润着一束干枝。
点缀着数片花叶的枝子,由晚风不经意吹落院中,再由思霓不经意地拾起,此际端然立于壶间水上,氤氲中更显灵动,引得子猷频频注目。
子猷陪叔母坐了品茶。
“这些是匐勒那孩子带来的,你们早起刚出门去,他就赶着车来叩门了。”思霓指了指案上两盘可口的点心和瓜果,鲜香浓郁。
“还是叔母需多用一些,这次上来,我觉得叔母仿佛又清减了不少,近来身子可觉还好?”子猷隐有忧色。
“我很好,胃口如常,劳你担心了,没事的。”思霓的回答令子猷踏实了些许。
“嗯,那匐勒可有说什么?”子猷又问。
“他也不曾多说,进门就行跪拜,这孩子,知道少姝没在家,放下了东西,便称有事告辞而去了。”思霓为子猷添上新茶。
“大恩不言谢,也是个明白人。”子猷的目光移向做拜月礼的少姝,见她屈伸俯仰,从容不迫,不觉赞道,“导气使和,引体使柔,美好的德性,多存于良习之中,叔母深得有道先生门风。”
思霓微笑:“少姝打小身子骨弱,经年不敢懈怠,如今才见成效,没法子,一说起别的兄弟姐妹能在书馆学习御射,她最心羡眼热了。”
“在山间幽居过活,叔母已是周祥备至,侄子自打有了小羲,才体会到父母的养育操劳之恩,为了孩子必得竭尽所能。”
“呵呵,小羲现在还在襁褓,待他慢慢长大,到了能在你身侧谈天说地的光景,那份情满意足,才是千金不换。”
“犹然记得少姝幼年昏迷那回,叔母夙夜不息呵护照料,她才好转过来,你却又累倒了,少姝也是懂事,醒来告诉我们的第一句话便是,‘感激老天,赐给我这样好一个妈妈’,”子猷说着,不胜唏嘘,“可怜见的,那时她学会讲话才多久,便能道出这样动人肺腑的话来。”
思霓回忆牵动,记得少姝醒来时,看到母亲扑簌簌落下泪珠,用短短手指沾过一滴,含在嘴里奶声奶气道:“泪珠儿给我吃,好妈妈就不疼了。”这是她在幼女跌倒哭痛时的劝慰灵方,不期被她转用,不过把“好宝宝”换成了“好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