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俯身再拜。
众人听着他的话语,表情有些复杂。
对于任真的一系列作为,他们早有耳闻。讲解春秋,解囊赈灾,主持朝试,死守国门,这桩桩件件,行的无不是仁义之道,爱惜民众,令人景仰。
这也是他们愿去城门迎候的原因。任真个人的学问道德,当得起先生二字,当得起师礼。
然而,他的身份也很特殊,不容忽视。如此鸿儒贤哲,本应明辨是非,洁身自好,远离朝堂才是,他却刻意迎合女帝,甘当朝廷鹰犬,抵御义军,站在北海的对立面。
所以他们很费解,任真此时的言辞诚恳,分明对魏铮充满敬佩,不像是演戏。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兵临城下,跟契合魏铮遗志的北海为敌?
任真身上,带有让人看不透的矛盾。
任真抬起头,仿佛知道众人的心思,沉声道:“京城流血夜,真相大白时。若非有人翻出旧案,我也不知,当今皇帝竟如此倒行逆施!我身在朝中,定会倾尽全力,为您平冤昭雪!”
这几句话,确实是他想对魏铮说的,也是他想让身后众人听到的。
他是在表态,让北海儒生们意识到,自己并非跟女帝同流合污,不辨忠奸。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朝廷平反,告慰本朝三大案中冤死的众多忠良。
说罢,他再次叩首。
这时,后方人群里忽然传出怒骂声,极为刺耳。
“惺惺作态!你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照样当武家的走狗,贪恋他们赏赐的荣华富贵!收起你的虚仁假义,滚出北海吧!”
此言一出,立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大家看到说话的这名书生,顿时恍然。此人叫孔文举,是在北海极有文名的大才子,他的父兄便死于当年血案。那日,他还在襁褓里,被母亲抱出外地省亲,才幸免于难。
他的境遇跟邬道思相似,都对朝廷和女帝恨之入骨,思想偏激,如今看到朝中的权臣任真,跪在魏铮墓前信誓旦旦,难免会愤恨,对他的言行表露不屑。
任真闻言,起身看向孔文举,脸上看不出半分怒意。
对于这样的状况,他早有预料,知道迟早会发生。现在有人跳出来,早早把话说清,好过待会谈判时再撕破脸。
他温声说道:“我是否贪恋富贵,虚仁假义,不是某个人就能决定的,天下人自有公论,所以,我没必要跟仁兄争执。等三先生的冤案昭雪后,恳请仁兄替我来烧几张纸钱,权当赔礼。”
他不卑不亢,侃侃而谈,众人听得都很舒服,心道,久闻小先生雄辩,今日一见,果然从容不迫,不失名士气度。
孔文举微僵,没有服软的意思,冷哼一声,嘲讽道:“哦?那我倒要请教侯爷,你该如何替三先生平反,才能不触怒那毒妇,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任真波澜不惊,在所有人注视下,答道:“我会兵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