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撤就撤。
在大司马的注视下,燕弘亲手为他倒上一杯茶,说道:“这件事,是我的不是。之前太过傲慢自负,全然没把一个区区中游家族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风家竟如此猖狂!”
他放下茶壶,坦然注视着大司马道:“如今,在颜面和大局面前,我自然选择大局。颜面丢了,日后再拿回来就是了,可风家一旦狗急跳墙,那九弟和晴家兄妹却是性命堪忧。”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而若是晴家兄妹丧命于我南神国,那晴执苍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又怎么看我们燕家。所以……我已经命人传话樊阳了。这个险,我不能冒,也不敢冒!”
大司马沉着脸,点点头。
端起燕弘倒的茶,他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陛下那边,我就这么回了。这次你做差了,必然是有教训的,你心里要清楚。”
“是。”燕弘恭敬地道。
燕家十八皇子,没人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和手段。也没人不清楚燕家的规矩。
做好了有奖,做错事要受惩罚,是燕家的铁律。
无论谁都没有例外。
燕家这些皇子,包括燕弘在内,从小到大,原本就是这么过来的。
只不过,即便是早已经习惯了,可此刻想起,燕弘还是忍不住有些胆寒,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了不少。
大司马喝着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茶杯,注视着已经恢复了风轻云淡的燕然,开口道:“那陛下的话问过了。现在换我问你,樊阳城中局面,你如何处置?”
燕弘为大司马满上茶,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他放下茶壶,坐直身体,开口道:“我不信!”
他不信风家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摘星楼下手!
“真不信还是假不信?”大司马盯着他的眼睛。
“真假重要么?”燕弘目光清澈,没有半分躲闪,也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得就如同湖水一般。
凉亭外的四位青衫老者,都禁不住心头一震。
谁都知道,如今摘星楼中诸多世家子弟,就被风家拿刀架在了脖子上。万一风家真的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在燕弘口中,却只轻描淡写地“我不信”三个字。
这三个字的背后,是何等的冷酷,又是何等的自信?而显然,这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看法。
懔然中,四位老者愈发沉默。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仿若充耳不闻。
大司马看着燕弘,沉默半响,开口道:“说说看。”
“首先,这件事表面看,是我燕家和北神国晴家被风家把刀架在了脖子上,”燕弘缓缓道,“可实则,他们这本就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这把刀看似架在我们脖子上,又何尝不是架在他们自己的脖子上?他们敢动手,风家上下必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看着大司马,笑道:“……所以,我们害怕,他们难道就不害怕么?他们此刻拿刀的手,指不定还在瑟瑟发抖!”
大司马点了点头。
一个区区中游世家,能干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原本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但要说这风家一点都不害怕,没人会相信。
这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盗匪绑架人质,大叫“让开,让开”一般,其目的,是为了求活,而非求死。
既然求活,那就是怕死。
怕死就有恐惧。
风商雪或许孤注一掷胆大妄为,但风家上下,岂能不怕?
燕弘说着,站起身来,在亭中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所以,这是一个僵持局面。着急的不光是我们,还有风家。”
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大司马道:“可风家既然着急,既然有这样的手段,他们为什么不在之前就用出来呢?要知道,九弟他们抵达樊阳,迄今已经是第三天了。
而且,明天就是赌斗之期了,他们这个时候才玩这一手,不觉得时间太赶了么?而更重要的是……”
燕弘一字一顿地道:“直到现在,风家一句要挟我们撤出樊阳的话也没说过。”
大司马看向燕弘的眼中,留出一丝赞许,点头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