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墙虽高低起伏,豁牙漏齿,惨不忍睹。万幸护城河犹在。说鸿沟天堑,夸大其词。然骑兵却断难横渡。若行围而不攻。城内十万流民,人吃马嚼,不出十日,必不战而胜。奈何水衡舰队,已至夏口。兵锋所指,迫在眉睫。不出三日,胜负既分。
如何能围城十日。
流民面黄肌瘦,骨瘦如柴。风吹便倒,惊吓必亡。然却极耐饥馑。总以为撑不过今日。三日后仍见苟活。谓半死不活者,便言指流民。
裹挟流民,日行十余里。如蝗虫过境,沿途可想而知。凡能果腹,一概不留。便有同伴沦为饿殍,亦会割去股肉。“葬身人腹”。
故少君侯言,流民无泪。只因遭遇,无所不至其极。试想,凡易子而食者,还有何物下不去口。
再想,得刘备善待,入籍蓟国。享足食丰衣,流民如何能不死心塌地,感激涕零。蓟国君臣同契,上下一心。只因向死而生。
少君侯食邑,一片白泽,别无寸土。便是死地也。
护城河前下车,驻足眺望。许攸一时感慨万千。
少顷,城头有人答话:“城下故人,何不报上名号。”
传闻男子身受腐刑后,多溜肩,肥臀,嗓音细哑,不生胡须,举止阴柔,貌若女子。何苗虽侥幸存其一,却也差之不远矣。
心念至此,许攸朗声答曰:“门下故吏许子远,见过大将军。”
“许攸?”何苗一愣。心念百转,却无所得。
许攸何以至此?且青天白日,不避耳目,投书入城,指名相见。又何所求?
转而一想,轻车入城,有何惧哉。
遂令守卫落下吊桥,放入城中。
二人谯楼相见,果是许攸当面。
“尚书令何以至此?”何苗有恃无恐。
“乃为救甘夫人母子也。”许攸直言相告。
“如子远所见。古城残破,自保无虞。不出三日,董贼当一败涂地。”
“叔达以为。三日后,甘夫人又当如何?”许攸一针见血。
许攸足智多谋,何苗亦不欲呈口舌之快。遂反问道:“子远以为,又当如何?”
“窃以为,夫人命休矣。”许攸答曰。
“何以......见得。”何苗强辩。
“何以,见不得。”许攸反驳。
将何苗无语。许攸字字锥心:“先帝困龙台上,连下二诏。‘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董卓败亡,董侯当废。麟子阿斗,弟及大位。能助阿斗继大汉帝位者,唯有生父也。叔达以为,依我朝旧例,甘夫人又当如何?”
“杀母立子。”何苗颤声言道。
“为今之计。能救甘夫人者,唯阿斗并舅父大将军也。”见机一到,许攸遂密语相告。
“我与阿斗?”何苗一愣。
“然也。”许攸轻轻颔首,眼光深不可测:“若绝甘夫人死志,唯有一法。”
“......愿闻其详。”天人交战,何苗终归难舍心中羁绊。
“只需如此,如此......”许攸遂面授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