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收拾心情,佐吏便唤来亭卒,将驽马牵往后厩,好生照料。蓄养马力。
三人舍中就坐。便有仆从送上吃食。
看了眼车夫,中年文士这便问道:“愚兄先前所言,不知子相贤弟,以为如何?”
“不瞒兄长,一路上,亦苦思许久。奈何宗族众多,不忍相弃。”主簿对曰。
“年前黄巾贼起,郡县荒饥。子相救给乏绝,资食者数百人。乡族贫者,死则为其殡葬,嫠独(寡妇和鳏夫)则助营妻娶。然,‘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家中积蓄早空耗殆尽,眼看贼乱又起,郡县残破,如何能敌?”中年文士言道。
车夫亦劝:“听闻,只需往就近港津,寻一船商,言北上蓟国。约定时日,便可举族迁往。汝南饱受黄巾之害,眼看农时已过,青黄不接。年内必有大饥。此时不走,悔之晚矣。”
“举族北上蓟国者,多出山越强宗骁帅。麾下健勇皆天下强兵,能为蓟王所用。我等宗人,躬耕苦读,不善刀兵,蓟王如何肯收留。”主簿道出隐忧。
“确也如此。”中年文士叹了口气:“若能登四方馆,或有转机。”
主簿苦笑:“此,便是两难之处。若依兄长所言,我等轻车北上,必先舍宗人而去。今颍川、汝南等地,贼乱又起。道路断绝,南北绝通。若无我照应,乱世之中,宗人绝难独活。”
车夫言道:“如此,当先招募豪杰自保。北上之事,徐徐图之。”
“也只能如此了。”中年文士一声叹息。
三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待养精蓄锐,继续赶路不提。
淮水,与长江、大河、济水并称“四渎”。转运江淮漕粮,时下乃繁忙航路。一队蓟国明轮斗舰,帆樯如林,旌旗蔽日,制霸中央水道。两侧船只,纷纷避让。
“横海纛,速让道”。船家旅人,各自嗟叹。不愧第一强藩。
“郑公,前方便是‘涡口’。”楼船司马胡玉,登爵室通禀。
涡口,乃涡水入淮处。《晋书·武帝纪》:“吴将丁奉入涡口,扬州刺史牵弘击走之。”注曰:“涡口,涡水入淮之口。”
涡水,又称涡河,乃淮水一大枝津。《汉书·地理志》:“涡河,戈也。”
建武十八年(42年),置豫州刺史部,治谯郡。谯县因涡水而兴:“百货撵来于雍梁,千墙转输于淮泗,豪商巨贾,比屋而居,高舸大船,连樯而集。”
门下督郑泰此来,便是由淮入涡,前往谯县。为蓟王“千里追凶”。
“斗舰能行否?”郑泰问道。
“可也。”胡玉深谙水性,曾为水贼,结山海之盟。自追随蓟王以来,已尽去匪气,可称豪杰。
“且入涡口。”郑泰言道。
“得令!”军司马秩比千石。食俸与门下督同。然郑泰素有重名,乃蓟王私臣。故胡玉甘居其下,以示尊敬。
便在蓟国明轮舰队,浩浩荡荡驶入涡水时。颍川主簿马车,亦折向谯县。
见前方野林茂密,幽暗无光。
主簿遂问道:“此是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