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想多了,二妹,我带你出来的,肯定这事我得管,对不对?”
我扭了扭腰,想提示她,把身体和我分开。结果,倒造成了另一种误会。“庄哥,你什么意思?想占人家便宜?”而她的嘴,说话的气息,就吹在我的耳边。
我突然想起,这个酒后初醒的时刻,在我耳边说话的人,应该是多年前的妍子啊。
我迅速起身,几乎是强行与她分开了,说了句:“你喝点水休息吧,二妹,我要睡觉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想起来了。当年打架的情景,因为妍子,在舞厅出来时,以一对三。想起来了,当年唱歌喝酒的情景,在温州,我扛走的第一个女人,是妍子。当时她伏在我身上,我感受到她的温暖。
而我把她放置在车子后座时的样子,与今天把二妹放在沙发上的姿势,毫无二致。
但是,二妹怎么可以代替妍子呢?我真无耻!
躺在床上,望着外面深夜的灯光,透过窗帘进来的形象,我记得,在北京,在我们租住的房间,我与小池的对话,那表现是哲学的探讨,其实,哲学只不过是个触手,我们都想进入对方的心灵。
我想起来了,今天街边的那条黄狗,怎么尾随着我,怎么不怕我的恐吓,它为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它是上海那岛上的小黄吗?它是小池派来审问我的吗?
它是老家的阿黄吗?它总在盯着我看,提醒我,来自于哪里,哪里才是我情感的故乡。
哎呀,那些曾经让我疯狂的女人,我差点忘了你们。你们给了我历史,却不能陪伴我至今。你们塑造了我的身体情况和灵魂,却把我抛在了半路上。我在这里顾影自怜,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造成。
二妹在外面徘徊,我是知道的,我甚至听得到她的心跳。但是,我不能。我受过人的勾引,年轻的如同当年妍子一亲戚的人,此时却不能让我心安。年长的如同乔姐,成熟的容纳,不是二妹的特性。
更加愧对的是小池,她曾经进入我的灵魂,如果今天她在场,也要笑我:对待自己,很不正经。
每次酒醉后,总要后悔,说明我的孤独,是卑鄙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但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通行。有件事情况,必须说明白,说明白我不通行的道理。
我打开门,望了望正在看着我的门边的二妹,她懂了,进来,坐在我的床边。
“二妹,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不能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可爱。”
她已经知道结局,只是等待我给她说原因。
“你从困顿中走过来,没有遇上让你动心的男人,这不是你的错。你这么年轻美好,肯定会有优秀的男人为你疯狂。要说实话,在你面前,我也几乎无法把持自身。但是,我不能,因为你有无限的可能性,不能过早地,没有选择和判别地,把命运与我这个陌生人捆绑,对不对?”
“庄哥,你不是陌生人,况且,我也懂得我姐的用意。你应该猜得出来,我姐想留下你,但对你不公平。我姐告诉我,只要我喜欢你,就尽力把你留下。我姐说,你应该有家庭,有爱你的年轻人,能够给你生儿育女,而她不能。况且,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可以避免她的情形。”
这就是很好的谈话态度,二妹此时,虽然没望着我,仿佛对墙壁自言自语,但她说话的状态,出奇地平静。如同面对审判,一个冷静的发言人。
“你姐什么情形,你要避免?”
“我姐跟张哥的距离,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为什么?我姐都跟我说过了。”
“为什么?”
“张哥跟我姐吵架的内容,我姐都跟我说了。张哥说,我姐从来没在他面前放肆地笑过,没有完全开心地陶醉过,哪怕张哥为她做任何事情,她从来没有天真过。说明,我姐,内心不是真的爱他。”
“你姐怎么解释的?”
“我姐不跟张哥解释,但她跟我说过了。她内心并不爱张哥,只是尽心在做一个好妻子。张哥说她是个好仆人,不是好爱人。我姐承认。我姐跟我说,她在张哥面前,永远无法做一个恋爱中的女人,永远不能,尽管她试过好多次。而张哥,虽然很粗,但身边人是不是真爱他,他有这个要求,也清楚地看得出来。这就是他们距离的根本原因。”
我明白了,张哥苦苦追求的,只不过是乔姐的一次爱,一次就行。只要确定一个女人,哪怕是曾经爱过我,甚至是在犯糊涂时的真爱,男人就得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奖赏。而这个奖赏,乔姐一次也没有提供。不是她不想提供,而是,爱不起来。
刚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
以张哥这样貌似成功的男人来说,乔姐没有爱过他,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打击。
当试过无数个日夜之后,仍然失败,张哥当然要在外面寻找新的情况了。至少,那个女人,在口头上,在眼神中,是爱张哥的。张哥不怕那个女人爱金钱,只要是真爱,张哥有钱。
“庄哥,女人要爱一个人,装出来,也许会骗人一时,但骗不了自己,也不能装一生。我在你面前,不需要装,你看得出来,所以,我就要找这样的人。我真心爱过的人,我就可以在他面前放肆撒娇,或者撒泼打滚。庄哥,我们湘西人,爱与恨更明白些,不像城市的人,分不清真假。”
我知道,话已至此,一切都明白了。我看过沈从文的书,知道湘西女人的传统。盅婆、女巫,都是女性将自身压抑命运神圣化的产物。而落洞,则是因为真正对爱情的向往。
如果让二妹在我身上沉迷久了,那么,我就是那个虚无的、邪恶的洞神。
做一个无愧于良心的人,要么爱她,要么,及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