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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关残破,到处都是裂痕,一座座神阙倒塌,白玉般坚固的城墙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龟裂纹。
无声无息中,灵云镇兵化成飞灰,连同手中孕养多年,自神血境就一路相伴,从血兵到骨兵,到魂兵,再到晋升为地兵的长剑,也没能在刚刚那一刀下幸免。
城墙上,无数神族目光无神,难以置信,觉得眼前一切都在梦中,尤其是有出身灵云星群的,更是感到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起来,那可是他们灵云星群第一高手,灵云兵部族长,堂堂修行第四境,辟地境的镇兵尊者,就这样活生生被人一刀斩成了飞灰,这种对于心灵的冲击,足以令他们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月里,都难以接受,回不过神来。
生死造化!
而于此刻的苏乞年而言,对于这浩瀚星空修行第四境,通过刚刚一战,已然隐隐有所把握,那是对于生死两极的掌控,生命进化的道路上,还有什么比参悟生死更加重要,无论是修行悟道,生死搏杀,还是游历八方,生死都如同一条永恒的道轨,贯穿始终。
哪怕是他参悟的光明与时间两大本源,都拥有着共通的玄奥变化,即生死玄奥。
数息后,暂且收敛心绪,苏乞年没有再深入参悟下去,他身形一动,就回到了星舟之上,看向这第三座神关之后,那是一方扭曲的星空,隐现星光点点,如同漩涡一般,仿佛可以将一切目光与精神都吞纳一空。
那是神界门户,通往广袤无垠的无主浩瀚星空。
咻!
下一刻,星光一闪,神关上空,哪里还能再看到半点人影,就是灵云镇兵驾驭的那条珍贵的银色古船,也随着苏乞年等人的离去消失不见。
噗通!
既而,残破的神关城墙上,近万人的神族战师,大半都瘫软坐倒在地,很多人彼此相视一眼,嘴角皆露出苦涩之意,神关被破,灵云镇兵被斩,有人族年轻禁忌劫走了数百人族战俘,毁去了蕴养于灵云星群的灵神藤幼藤。
且不说其它,单单是神关被破,他们这些人就都要遭受神罚,至于神罚有大有小,但即便是最小的神罚,不死也要脱层皮。
……
渡过如漩涡般的星门,穿越神界门户,不过转眼之间,星舟一轻,就来到了一片苍茫浩大的星空。
相比于神界浓郁的光明气息,这一片星空诸道并行,苏乞年观天摩地,看到了千丝万缕斑斓的道法轨迹,不知道存在了多么漫长的岁月,似与天地同寿。
不过与在神界星空不变的是,于时间本源的压制,并未有半点削弱的迹象。
有人族千夫长取出星图,一块雪白的骨片,用二星荒兽的兽骨打磨而成,十分坚固,上面密密麻麻,刻有数以万计的星辰,巴掌大的骨片,若是没有精细入微的精神意志,根本难以做到,这摹刻星图的,在苏乞年看来,至少也是一位修行第二境的高手了。
苏乞年观摩星图,据几位人族千夫长所言,浩瀚星空中,当以人界星空最为广阔,占据了浩瀚星空最中央,其余诸天百族大界,皆环绕着人界星空而立,除此之外,在人界与诸天百界之间的无主星空,亦十分广袤,存在着种种秘境,乃至绝地,无尽岁月以来,哪怕是比无上王者更进一步的诸族大帝,也曾有人染血星空,尸骨无存。
很快,苏乞年就有所定位,他们所在的这神界一隅,与人界边缘相隔已经算是很近了,但即便是换上了那灵云镇兵所乘的银色古船,至少也要十天星途,才能够到达。
转眼间,七天过去。
银色古船横渡星空,同样是星舟,但这条属于神族灵云镇兵的,乃是灵云兵部历代传承下来的,甚至用铸兵之法淬炼过多次,单论坚固,就算是寻常辟地境的尊者,也休想在上面留下一丝半毫的痕迹,比之先前那条星舟,更快了数成不止。
七天之后,银色古船船首上,盘膝而坐的苏乞年骤然间睁开双眼,看前方星空中,那里有一团黑雾,哪怕在枯寂的大宇宙中,也显得异常的黢黑。
“不好!是荒雾!”
有千夫长惊醒,霍地起身,露出惊惧之色。
苏乞年缓缓起身,这一刻,他亦生出罕见的毛骨悚然感,他目透神芒,元神天眼睁开,看向那黢黑的雾霭。
什么雾,能够漂浮在宇宙星空中,而不被星空中的混乱灵气绞杀成虚无?
苏乞年一眼望去,雾霭不是很浓,可以很轻易地看到雾中,那里有……
一座坟!
心神一震,苏乞年难以想象,看上去不过遮蔽里许星空的黑雾中,居然漂浮着一座坟冢。
灰色的石碑,扎根在一片黄泥地里,不过数尺高,碑身没有铭文,空空荡荡,而在石碑前,半截断枪插在地上,满是铁锈,不见半点光泽。
最重要的是,在这不过数十丈的坟冢上,还有一个人。
一名看上去绝代芳华的女子,一身金色长裙,肌体晶莹,瑞霞缭绕,她身姿婀娜,一双玉足不着寸缕,莹白若雪,踩在黄泥地上,而点尘不沾。
只是从这女子的身上,苏乞年感应不到半点气息,她的双肩琵琶骨被两根乌黑的铁链贯穿,缠绕在灰色的墓碑上,硕大的孔洞,现出一种异样的凄清。
女子有着一头乌黑晶莹的秀发,但眸子却灰白黯淡,不见瞳孔,亦看不出半分情绪变化。
“天女!”
有人族千夫长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荒雾中有坟冢和天女,没想到是真的,哪怕他们这些不过出身血部的小人物,也如雷贯耳,这大概是星空中最大的异数,传闻荒雾常年漂浮在无主的星空之地,偶尔也会出现在百族星空,但无一例外,只要不慎落入荒雾中,从没有生还者。
荒雾,天女!
苏乞年从几位千夫长口中得知一些传说,不禁露出沉吟之色,看那漂浮在星空中的黢黑雾霭,在缓缓移动,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每一息,都跨越了数千上万里,看似很近,但离他们,至少也有数以千万里之遥。
“天将崩兮地裂兮,人不复兮苟生死,苟生死,不负兮,魂归兮……”
倏尔,苏乞年浑身一震,耳边似响起了古老的歌谣,一瞬间,他目透凌厉锋芒,盯住了那荒雾里传说中的天女,但任凭他如何打量,都不见半分异样之处,只是耳边的声音渐渐朦胧,一遍又一遍,如隔了千山万水,无尽时空。
半盏茶后,荒雾渐渐远去,并未朝向众人所在的方向,而苏乞年耳边的古老歌谣,也终于彻底消弭,他询问身后一众人族战兵,众人摇摇头,没有一个人听到。
倒是有一名千夫长隐隐想到了什么,不禁目光一变,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苏乞年注意到这一幕,目光落到其身上,这位千夫长方才苦笑一声,道:“大人,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曾在族中残破的玉书上看到过只言片语,说在浩瀚星空中遭遇到荒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听到天女的歌声。”
“会如何?”苏乞年蹙眉道。
这位年过不惑的千夫长看苏乞年一眼,略一迟疑,还是咬牙道:“短则十年,长则百年,荒雾再现,接引闻歌者上路。”
嗯?
苏乞年心中一沉,又询问被接引者的下场,这位千夫长却摇摇头,言道只知道这么多,但似乎被荒雾接引后,就再未有人重现浩瀚星空。
“大人不必在意,毕竟只是传说,当不得真。”
有人宽慰,觉得传说不可信,无尽岁月过去,太多东西被夸大其词,不能尽信,或有出入之处。
苏乞年点点头,星空浩瀚,比想象中更加神秘,就是这七天横渡星空,也不是风平浪静,苏乞年曾看到一朵奇葩扎根在星空中,吞吐灵气,开出一朵瑰丽无双的灵花,甚至吸引了一头凝聚了四颗荒星,拥有徜徉星空之力的强大荒兽临近,而后,那灵花散发出星星点点璀璨的花粉,令那头强大的荒兽沉沦,最后被一口纳须弥于芥子,吞入花蕊中,灵花闭合,重新化成花骨朵,隐没星空,消失不见。
那是虚空花,星空中最神出鬼没,杀性最重的灵花,依靠吞食星空灵气,乃至一切生灵而生长,传说中大成的虚空王花,执掌虚空禁忌,令无上王者都忌惮。
这些,都是星图上铭刻,有所记载的,也有星图上未曾记载的,第六天时,苏乞年等人就曾经看到一截枯枝,漂浮在星空中,却骤然间暴涨,化成一头比山岭还要巨大的神鳄,鳄尾如剑,一下截断一片星空,与一盏隐没在虚无中的黄铜古灯大战,剑意冲星汉,连星空都在颤栗,不用说苏乞年等人,若非是苏乞年精神意志敏锐,及时驾驭银色古船远渡,多半要遭劫,被殃及池鱼。
这种伟力,在苏乞年看来,就算是玄黄大地诸多准圣,也远远不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层次。
所幸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临近人界星空,苏乞年感到骨髓深处潜藏的血脉,都开始以一种莫名的韵律缓缓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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