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刘良佐旁边的儿子刘泽涵,见到自已的父亲如此失态地杀人以求尽量控制局面,他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东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东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将主将刘良佐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刘良佐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刘良佐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刘良佐艰难地扭头望去,见到儿子发红的泪眼。
“父亲……”刘泽涵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刘良佐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儿子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泽涵,为父不行了。”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望着这名自已最为疼爱的独子:“只不过,想要我刘良佐就是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父亲!”刘泽涵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你快下城去!唐军第三轮火炮袭来,只怕是这城墙不保!你是我刘家独子,万不能与为父一道枉死于这城墙之上!”刘良佐突地脸色一变,对刘泽涵厉声喝道。
刘泽涵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父亲,还想多说什么,刘良佐已厉声下令,让自已的一众护卫,裹胁着他一道下城而去。
“父亲!”城墙马道上,刘泽涵凄厉的叫喊响了一路。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沛县县城西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刘良佐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他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明末一代名将刘良佐,就这样死于自已的最后据点,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