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杨一鹏一声长叹,轻声念了一句:“国不知有民,民乃不知有国矣。”
不多时,杨一鹏兵马到达凤阳,见到形如废墟一般的中都,杨总督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叹。
杨一鹏原本以为,现在自已要做的,只是收拾残局,同时静待朝廷发落,却没想到,自家的军兵只入驻了一天,便有外派的哨骑紧急回报,那些南下的流寇,又重新杀回凤阳来了!
“汝等可曾探得仔细?”杨一鹏声音都有些抖。
“确是流寇兵马,极天际地,浩浩荡荡,兵马不知凡几。”哨骑急急而道。
杨一鹏面如土色,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颤声道:“凤阳已成一片白地,又无城墙,安可坚守,可速退往附近的长淮卫,与该部卫所军相合,拼死挡住流贼是矣。”
杨一鹏撤退兵马到长淮卫后,张献忠部便赶到凤阳。
听闻哨骑来报,说长淮卫已有大股兵马驻扎,张献忠惊疑不已,以为是李啸军驻屯其中。
鉴于李啸军将李定国部一击而灭,战力强悍,张献忠十分慎重,而在连续观察看了两日后,他看到,这些驻守卫所的明军,旗帜散乱,士气不振,故心下断定,这些军兵决不是李啸兵马,张献忠方下令立刻攻城。
杨一鹏等人已无退路,只得拼死迎击流寇,死守长淮卫。
激战三天后,张献忠部攻上城头,随后打开卫门,流寇大军有如潮水般一拥而入。
驻守长淮卫的明军军兵,终于彻底崩溃,除了两千余名明军死伤外,其余的四千多人,尽皆投降。
杨一鹏本人,亦成了张献忠部的俘虏。
“听说,你是这凤阳巡抚,还当过明朝的户部尚书?”
一块城外的空地,已被临时改为刑场,手执一把钢刀在地上转来转去的张献忠,冷笑着向被五花大绑的杨一鹏问道。
“正是。”杨一鹏虽然被俘,却是脸色凛然。
“老子跟你明说了罢,希望你这厮识时务,早点投降我军。这样的话,老子会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张献忠冷冷说道。
“吾乃大明重臣,守土之官,安可降于流贼。”杨一鹏面不改色,平静答道。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来人,就地砍了。”张献忠啐骂一声,向一旁的军士摆了摆手。
“且慢!”杨一鹏大喝。
“唔?”张献忠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后悔了么?”
“非也,吾乃大明重臣,礼当先北拜天子,复可受刑,尔等无知之辈,不知礼数耶?”杨一鹏冷冷喝道。
张献忠咂咂嘴,又点点头,似乎很认可杨一鹏的说法。
随后,他下令,给杨一鹏松绑。
杨一鹏整整衣襟,整正官帽,郑重地北向连磕了三头。
随后,从容就义。
“此人倒是个忠臣,没被俺老张吓倒。传俺之令,给他寻个棺材,把脑袋与身子装在一起,好生埋了吧。”张献忠捋着胡须,低声向一旁的军士吩咐道。
于凤阳就义的杨一鹏,后来被朝廷加爵赐谥,入忠祠,其子杨昌朝则赐世袭锦衣卫千户,完全改变了原先历史中,因为作战不力,被朝廷处斩抄家的可悲结局。
不知道魂归地下的杨一鹏,在得知自已的两种命运后,会不会因此而感激李啸。
从消灭杨一鹏部再到重新出发,张献忠部流寇,已在凤阳滞留了宝贵的五天时间。
此时,李啸军已到河南永城。
这李啸军,彻底追不上了。
现在,张献忠要救回李定国,只有拼力进攻李啸的老巢单县铁龙城,一条路可走了。
又过了五天,在鲁豫等地开始下雪之时,李啸全军,终于顺利返回单县。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一路北上的张献忠部,在泥泞中痛苦地挣扎行进。
直到又过了近一周的时间,疲惫不堪的张献忠部,才终于渡过黄河,到达山东单县地界。
望着灰蒙天空下,那雄伟高峻,仿佛从天际突兀而现的铁龙城,一脸风尘的张献忠,忍不住一声长叹:“李啸这贼厮,竟占得这般一座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