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皇帝若是冷着脸将房俊驱逐出宫,那才证明这事儿没完,后续的手段必然会愈发凌厉。
同时他也暗暗心惊房俊的胆大妄为,天底下谁人不知当年玄武门之变乃是李二陛下不可触碰的禁区,房俊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提及此事,更毫无畏惧的说出这么做是不对的,有可能导致整个皇族的继承法统崩溃,子孙后代遗祸无穷……
这令王德不得不心生敬佩!
天底下的人尽皆嫉妒房俊受到皇帝宠信,甚至有人诋毁房俊乃是“佞臣”,可从古至今,何曾有任何一个“佞臣”敢于忠言逆耳、当着皇帝的面告诉他的所作所为是不对的?
这分明是铁铁的忠臣啊,比之当初“铁骨铮铮,诤言直谏”的魏徵也不差分毫了……
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御书房里的响动才平息下去。
李二陛下拳打脚踢气喘吁吁,额头上汗渍涔涔,有些气短力虚,那一腔火气也宣泄得七七八八。
房俊则像个刺猬一般,一声不吭也不求饶,倒是额头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随着他满地打滚涂抹滴溅得到处都是,披头散发看上去凄惨无比……
李二陛下一手叉腰,一手扶着书案,喘了一口大气,骂道:“混账东西,当真以为朕不会宰了你?”
房俊重新跪好,衷心谢罪:“陛下恕罪,微臣知错!”
“哼!”
李二陛下重重哼了一声,转回书案之后坐到椅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干,喘了口气问道:“那你跟朕说说,到底错在哪里?”
房俊道:“都说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可微臣却偏偏要提及陛下不愿听的话,惹得陛下发怒,臣有罪。”
“……”
李二陛下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就升腾起来,怒叱道:“放屁!难道老子就是那等听不得丑话、进不得忠言的昏君?”
房俊忙道:“既然陛下懂得微臣直言固然难听,却实是为了陛下着想,那么微臣纵然粉身碎骨,亦是欣然接受!”
“滚你娘的蛋!老子何曾说过你说的对?合着依你之言,只要逆耳的都是忠言,只要苦口的都是良药咯?简直一派胡言!”
“陛下英明,微臣知罪!”
“……”
李二陛下气得胡子直翘,却没有力气再打一顿,况且就算这般拳打脚踢也没什么用,自己累个半死,这小子却是皮糙肉厚,根本不当回事儿……
顺了顺气儿,怒火缓缓平息下来,李二陛下坐在书案之后,目光阴沉,一言不发。
房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诡异的平静令他有些心里发毛。
好半晌,才听到李二陛下缓缓说道:“行啦,滚出去吧!”
“喏!”
房俊不敢多言,从地上爬起来,退了三步,这才转过身走出御书房。
一群内侍正站在门口,见到房俊走出来,尽皆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王德上前一步,看到房俊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依旧有鲜血渗出,便低声说道:“可否要老奴叫来太医包扎一下?”
房俊摇摇头,亦压低声音道:“不必,这样走出去,正好。”
王德瞬间意会,微微颔首,道:“那老奴送您出宫!”
“劳烦王总管了。”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神龙殿。
来到承天门下,王德瞥见四周无人,低声道:“二郎还是要当心一些,陛下固然宠信于您,可伴君如伴虎,有些事情不可忤逆陛下太甚。”
房俊颔首,道:“某自会注意,总管勿忧。”
君心似虎,他自然清楚,但是他却也不肯坐视历史走上同一条路,使得他多年的努力尽付东流。
守门的禁军将领看着房俊一脸血渍、披头散发的模样,愣忡了半晌,却连问也不敢问,赶紧将房俊用吊篮顺到城下,目送其在数十名亲兵簇拥之下匆匆远去。
心里不由得赞叹一声,这位着实是神人呐!
这皇宫里敢打房俊的唯有李二陛下,偏偏将皇帝激怒一顿暴打之后还能屁事儿没有……这份圣眷,天下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