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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整个温棚之内群起反对。
身为唯一的吐蕃人,大家都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好像这就是一只钻进了家中的黄鼠狼,想要将家中下蛋的母鸡给叼走……
禄东赞很是尴尬。
想了想,说道:“诸位,吐蕃与大唐一衣带水,历来皆是和睦邻居,岂能因为最近这些年的冲突,便达到不死不休之境地?吐蕃也非是好战之国,百姓们若非缺衣少食活不下去,又岂愿挑动战争呢?再者说,所有的冲突里头,唐人也并非全无过错……”
这的确是实话。
吐蕃为了争夺更温暖的土地、掠夺更多的人口,时不时的发动战争,给大唐百姓还去无法弥合的伤口,痛不欲生;然而唐人何曾将吐蕃人当成同一等级的人相待?历史上由汉人挑起的战争也不在少数,无处不在的歧视,无处不在的压迫,也使得吐蕃人很受伤。
然而在这间温棚之内,谁会听他渲染吐蕃人的伤痛?
“呸!吐蕃就是咎由自取,既然上苍给了你们辽阔的疆域,就祖祖辈辈的守好了,在高原上繁衍生息,何以觊觎汉人的土地?”
“真是荒谬!你们自己好吃懒做要饿死了,所以来抢我们的,这是哪门子道理?”
“不服王化的蛮夷,死有余辜!”
……
禄东赞面沉似水,不再辩解。
两国的仇恨已然越结越深,尤其是在民间,双方都恨不得朝廷即刻派遣大军将敌人斩尽杀绝才好,哪里会有什么好话?
他只是阴着脸,瞪着那个拎着镢头的壮汉。
堂堂十六卫大将军,皇帝的驸马,武安郡公,不仅如一个老农那般下地耕作,还自甘堕落的为房俊备垄……
这房俊的威望,居然这么高?
看来,即便自己早已将房俊在大唐的影响力提升了数个层次,却依旧小觑了此人。
皇帝对其视若肱骨,大臣对其言听计从……这简直就是一方大佬啊!
房俊也没想到这些人反应这般激烈,他不是想要“资敌”而是觉得迟早都捂不住的东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此刻他也无奈,冲禄东赞摊摊手,道:“大相也看见了,吐蕃屡次三番的挑起战争,在大唐国内之反感程度日益加深,某亦是无法。大相若是当真意欲得到玉米种子,还是请贵国赞普亲自呈给陛下国书,正式商讨一下为好。否则,某可不敢擅自将玉米种子给了吐蕃,万一这帮人晚上往某的院子里扔臭鸡蛋,骂某是个卖国贼,吾家父亲能将某的腿敲折……恕某爱莫能助了。”
禄东赞气得牙根痒痒。
在他看来,房俊分明就是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言及赠送玉米种子一事,他就算到了这些人会群起反对,然后顺坡下驴,将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上升到两国会晤商讨的层次。
如此一来,舆论对吐蕃甚为不利,朝中那些个收受了他大笔贿赂的大臣们也不好公然替吐蕃说话,而且一旦上升到国家层面,想要得到玉米种子,岂是空口白牙就行的?
那必然是要拿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这小子看似人畜无害,正义爽朗,实则狡猾奸诈,不当人子!
房俊哪里想了那么多?
所以看着禄东赞愤愤然的目光,甚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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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当真奸诈!”
午膳之时,禄东赞心中忿忿,直言不讳。
捧着一大碗面条正吃得稀里呼噜的房俊一脸懵逼,不知何以得了个“奸诈”的评语,低头瞅了瞅碗中的面条,还有漂浮的翠绿的青菜,狐疑道:“大相该不会是以为某苛待于你,给你吃面条,然后偷偷摸摸的自己去吃山珍海味吧?嗨!你这人真没劲!似咱们这等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早就吃腻了了好吧?这么端着一碗面条坐在门槛上,呼吸着关中的风,看着骊山的美景,这才是生活呀!”
禄东赞黝黑的老脸愈发黑了。
老子是跟你谈论面条么?
神特么面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