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难免有些郁闷,怎地房俊这厮从一个木讷憨直的棒槌,忽然见便变得足智多谋机灵百怪,连父亲都数次在他手里吃瘪?
好似凭白换了个人一般,着实太过离奇……
然而长孙无忌尚未说完:“……最令人气愤之处,还不是凭白扶持出朝廷的铁厂来与吾家竞争,而是他这一手施展出来,陛下必然龙颜大悦。还不仅如此!以往吾两家铁厂相互竞争,陛下也就是看个热闹,谁强谁弱谁胜谁负,陛下并不放在心上,现在房俊将房家的炼铁秘法献上,使得朝廷加入其中,立即就变成了竞争的关系,可是陛下岂会同献上秘法的房家竞争?所以,以后便成了房家与朝廷互为一体,吾长孙家便成了陛下的对手……此子阴险恶毒,类比蛇蝎!”
长孙涣目瞪口呆……
居然还能这样?
他一向自负才思敏捷,除去在诗词歌赋方面自认不如房俊之外,一直不承认自己低了房俊一头。即便是房俊在陛下面前受宠,长孙涣亦只是认为那不过是凭借玻璃这等奇技淫巧之物博得了陛下的好感……
然而现在方才陡然发现,自己非但使不出房俊的手段,甚至连房俊将手段施展出来之后,自己居然都看不透……
这种打击对于心高气傲志存高远的长孙涣来说,着实太过巨大。
因此他瞠目结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长孙无忌看了看呆愣愣的儿子,摇摇头,叹口气,道:“房俊这一招,吾家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铁厂乃是长孙家之根基所在,哪怕跟陛下直面竞争成为对手,亦不可能后退一步,房俊那厮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确实是厉害!”
“父亲……”
长孙涣张了张嘴,却发现出了满嘴苦涩一腔嫉妒之外,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就权谋之术来说,自己差了房俊何止一个等级……
长孙无忌亦是无奈。
权谋之术,首要便是天赋,若是没有这等天赋,便是再聪明的人亦无法在此一途上有更高的成就。长孙涣固然聪明,优秀之处乃是自己诸子之中仅次于长孙冲的存在,但是比起房俊,却还是有所不如。
吸了口气,长孙无忌温言道:“攻略朝堂、决胜权谋,你较之房俊大大不如……”
见到儿子面上浮起不忿之色,他摆摆手,柔声道:“非是为父贬低你,不如就是不如,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天下何其之大,能人异士无数,谁有敢说自己在某一领域内便是天下第一?不承认自己的不如别人,这比不如别人更可怕!不如别人没关系,重要的懂得借势,借那些比自己强的人之势!往后你不要参与府中事务,只是专心东大唐商号那边的事务即可,无论为父最终与房俊怎样,你只需置身事外,保持与房俊的良好关系……”
说到此处,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长孙涣,一字一句道:“若是无法觅得良机,那便将这种关系永远的保持下去,若是一旦遇到机会……那就不要犹豫,一击致命,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长孙涣满面震骇,讷讷不能言。
长孙无忌见状,厉声怒叱道:“你以为你与房俊那点交情,便能让他在吾长孙家生死存亡之时放过我们一马吗?为父告诉你,绝对不可能!为父与陛下自幼相识,结交与微末之时,奋战与血火之中,历经生死,几度磨难,终究开创这赫赫大唐!然而终究如何?还不是分道扬镳、渐行渐远,甚至终有一日互为寇仇、你死我亡!”
长孙无忌越说越是激动,平素阴沉平和之形象完全崩塌,红着眼胡子教训自己的儿子:“是为父不念少小交情、如山皇恩么?还是陛下不顾袍泽情谊、生死契阔?”
“不是!”
“统统不是!”
长孙无忌状若疯狂,将心底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