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藏看着意志坚定的长子,嘴唇动了动,一腔话语终究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昔日曾经傲视群雄、睥睨海东的高句丽,如今依然是穷途末路。无论这一场战争最终的胜者是谁,高句丽之灭亡已然不可避免。
自己虽然只是被渊盖苏文扶持起来的傀儡,可到底也是高句丽王族的血脉,眼看着祖宗数百年奋斗打下来的江山即将国祚断绝、拱手于人,心中岂能没有悲愤扼腕?
死到临头的时候,居然还得依靠自己的儿子以性命阻断反贼,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
也有挺身而出像一个父亲那样护着自己儿子的念头,但只是在脑海中闪现那么一下,便被恐惧死死的压了下去。
生死关头,谁能无动于衷?或许也唯有长子自有染病、命不久矣,才会这般义不容辞的站出来,视死如归。
自己能做的,大抵也就唯有活命之后,让人做一个牌位,好生的让自己享受香火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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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市城外,衍水之畔,大雨哗啦啦的笼罩四野,奔腾的河水愈发汹涌滂湃,卷着浪花儿拍打着两侧的河岸,发出一声声门类也似的震响。
李二陛下站在中军帐里,负手望着窗外的大雨,心情有些沉重。
辽东气候严酷,春天开化太晚,紧慢到了夏天便多雨,等到秋天两场秋雨落下,北风刮起,百草枯萎树叶凋零,寒流涌动,大雪便扑簌簌的落下,广袤大地天寒地冻。
所以自古一来,辽东一隅很多时候都游离于中原王朝的统治之外,山岭纵横河流密布的地势使得大军很难快速推进,夏日多雨道路泥泞、冬季寒冷大雪封山的天时又使得一年中适宜动兵的时间太短。
剽悍的民风、艰苦的生活,使得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勇猛善战,面对强敌从来都是悍不畏死。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高句丽这一边。
所以大隋国势强盛,隋炀帝雄才伟略,却依旧在这辽东一隅撞得头破血流,折戟沉沙。
此次东征,固然开战之初唐军势不可挡,一路攻城拔寨席卷大半个辽东,高句丽军队毫无抵抗之力,形势一片大好,但是李二陛下依旧不敢报以轻心。
辽东多雨,而唐军赖以攻城的利器火药却最是怕水,没有了火药助阵,唐军还能如眼下这般长驱直入么?
恐怕未必。
开展之前,李二陛下雄心万丈,并未对高句丽有太多的忌惮,哪怕隋炀帝曾经三度在这里丢盔弃甲、铩羽而归。
然而等到大军开入辽东,面对纵横的山岭、湍急的河流、糟糕的路况,李二陛下才终于意识到隋炀帝之失败可能并非是战略之失误,根本就是辽东独特的环境造就的必然结果。
狭窄而泥泞的道路,崎岖而险峻的山岭,弯曲而湍急的河流,使得纵然有百万大军,也难以在局部对敌军形成人数上太大的优势。
尤其是后勤辎重之供给,困难太大了。
哪怕有水师控制了全部的海岸线,可以随着大军的挺进不断向前开辟一个又一个的港口,就近将辎重运送到前线,可一旦这些辎重粮秣上了岸,便被辽东糟糕的路况所束缚,举步维艰。
辎重补给跟不上,即便是百万大军也形同虚设,甚至会因为补给的延迟而导致军心士气大跌。
一旦士气崩溃、缺少辎重,还如何消灭顽强的高句丽军队?
……
李二陛下浓眉紧锁,忽闻身后内侍禀告道:“陛下,赵国公求见。”
李二陛下转过身,道:“让他进来。”
继而走到堆满文牍战报的书案之后,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长孙无忌从外头进来,鞠躬施礼道:“老臣见过陛下……”
“诶,辅机何需这般多礼?快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