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仅仅在这站了一阵子,就已经是一身油汗浸透了这件细绫纱衣了;眼见能马上摆脱这件差事之后,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回到自己阴凉家宅里去,享受井镇的清凉瓜果和爱妾的扇风了。
然而,在这番急促应付过去的心情当中,他似乎又把另一件附带的事情给忘记在脑后了。而观察使衙门当中的经办吏员,却是又将其具列在已经发给的犒劳名目当中了。
结果就是待到了第二日,在这支郓州军中开始弥散的诡异气氛。
“某家都已经探问过了。。节衙的确从城中募到了上千车劳军物用。。瓜果丝帛凉药皆有”
一名生的又黑又粗的军目,用一种牙缝里挤出来声音
“但最先得到犒赏和支应的,依旧是牙兵和神策健儿、还有本地的团结官健。”
“他们挑剩下的杂七杂八物件,才轮到麾下听效的各路客军。。”
“先是江陵兵,然后是青州兵、还有南阳兵和义成军。。。。甚至连那些新补的土团都吃上了时令的瓜果了。。偏生就没有我们郓州子弟的份。。”
“难不成我们郓州子弟,都是小娘逼养的么。。拼死拼活的出头卖命,就落得这般优待么。。。”
“那我还不若去从了贼更自在呢。。”
“你闭嘴。。。这话岂能乱说,不要命了么,还嫌不够是非多么。。”
这下郓州军的都将勃然作色道。
“还不把这黑五给我拖下去。。。禁闭思过。。”
然而,再重新回到营盘之中巡看和安抚士卒的时候,望着那些浑浊到需要沉淀才能饮用的一大缸一大缸饮水,却又让这名郓州都将不由有些气结和烦闷起来;
又想起那些犹自躺尸在城外的乡党袍泽,当初出来的三千之数如今已经不足折半了;还有那些预伏在巨械之侧而持弩披甲,精良益胜大多官军而发箭如雨的草贼;只觉心中更加的郁结难耐而堵得慌了。
然后,他在自己营房里又看到成堆的杂色粗缯和参差不齐的薄小泛黑的钱串,还有那粗手大脚眼如死鱼一般的女人;再想到内城那些终日批帛挂绸而动辄赏给银钱物用,而屡屡成群召妓于城中的神策子弟和团结健儿,不由气上脑门的狠狠摔瓢下去,砸成无数碎片和水花来。
“把黑五那厮带过来。。”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当天夜里,方才连夜挑灯奋笔疾书的李系,再度写好了一封夸耀自身“从容自若坐城杀贼巨万,兼带再度泣血叩阙请援”的急递奏疏;刚刚喝了参头饮子与爱妾调弄一番才睡下。却又被急促的脚步声和传报声给惊醒过来。
“何事大声喧哗,不怕掉头么。。”
他赤着膀子在团花帷帐里半撑起身子,老不耐烦的呵斥道
“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夜间值守的章程么
“启禀观察,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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