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才是以位于洛水南岸的中天津桥和东天津桥之间,主要经营金、银、珠宝、瓷器、皮毛、丝绸等轻贵物产的南市,以规模最大稳居三大市之首,号称是“东西南北居二坊之地,其内一百二十行,三千馀肆,四壁有四百馀店,货贿山积。”
当然了在自庞勋之乱以来,天下鼎沸而四海盈反的数十年板荡之后,洛阳三大市也不可避免的陷入到了严重的萧条和衰退当中;因此,西市很早就已经名存实亡,而只剩下周边大片介于贫民窟和棚户区之间的各色番坊。
然后是为皇城大内的那些宦臣和宗室贵戚,文武官属和驻留禁军服务的上郭北市,也在作为经营主体的大量逃亡、死亡和其他缘故流失当中,迅速的衰败了下来,就像是周边上那些大多空荡荡的形同鬼宅一般的豪门大宅一般。
相比之下,反而是规模更大门类也更多的洛阳南市居然得以部分延续下来至今;只是其中所经营和流通的货物,也从传统的金珠珍玩等奢侈品,逐渐变成了来自南方太平军地盘所出产的茶酒糖布、罐头干脯蜜饯等南货;却还是要感谢朱老三之前鼓励过境创收的项目。
因此,在来到了东都洛阳的第一个旬休日前夜;换过了私下最常见士人打扮的周淮安,也走出了暂时停居的大内东夹城的宣仁门,换乘上一辆毫无任何装饰和标志的马车,就此沿着宫城墙下穿过中天津桥(也叫新中桥),来到下郭所在的洛水南岸,也开始了夜间的探访之旅。
当然了,作为明面上说服别人的理由,则是周淮安也想亲眼实地看一看洛都的市井民生和风土人物,以决定日后的洛阳城改造工程当中,那些是可以在取舍当中酌情予以保留的,那些又是无伤大雅或是完全不要紧,可以推到重来的所在。
至少在目前生产力水平许可下,周淮安已经效法停留江陵期间所得到的成熟经验和范例,开始在长安重建工程中,推广更加坚固耐用、节约成本的砖石结构甚至是水泥加强的新式建筑布局,以谋求更高的空间利用率和生活水平。
毕竟,传统土木结构的坚固固然看起来颇为精巧且宜居,但是其实在古典封建时代的建筑水平上已经被发展了极致;因此,任何一处看起来敞阔华美而令人舒适的园林建筑群落背后,都是堪称庞大的人工和物料的维护成本所堆积起来。
毕竟土木建筑不是花了大力气建成之后,就可以在长时间的一劳永逸了;以木头为主的物料材质本身决定了,在风吹日晒雨淋虫蛀和自然氧化、老化腐朽当中;并没有办法长期持久使用下去,而需要以年为单位时不时的重新涂漆上胶乃至更换梁柱。
而这些宫室的修缮和维护工程,又难免成为了历代内廷管理机构当中,上下其手吞噬掉巨量财富和资源的黑洞所在;一旦遇到王朝衰退或是灭亡的年代,则就会因为缺乏基本维护的投入,而在荒草蔓生当中迅速荒废和朽坏下来。
其中最好的例子就是如今因为长期荒废和年久失修,在皇城大内/紫薇城里连片坍塌或是徒然虚有其表的那些宫室。像是历代历代为了宣扬统治权所营造诸如未央宫、铜雀台等气势宏大的宫室群落,最终没有多少能够存留到后世,也未尝没有这方面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