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宝森摇头,“空口白话,没有凭证,恕不能轻易奉陪。”
不是不能奉陪,而是不能轻易奉陪,程舟捕捉到其中微妙差别。
他笑了笑,道:“我改主意了,决定留个手。”
宫宝森有些疑惑的看着程舟,“哦?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拳法是杀人术,一旦全力激斗,即便是同门切磋,拳脚无眼之下,也常有人受伤,何况还是进行生死之争。
哪一方打算留手,精神不够集中,无疑会减少三分胜算。
“清廷里还有你这样的人,实在是稀罕,再杀岂不是要绝种了。”
程舟精神焕发,大喝一声,“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心意门,程载之,请教。”
载之是程舟的字,亦是志向所在,要过无垠苦海,需以横渡之舟,承载一切。
“八卦门,宫宝森,请教。”
宫宝森实已不大想出手,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他是不得不打,不得不杀!
程舟屈指成拳,手臂肌肉随之挤压变形,躯干骨节震动作用,轰隆一声响,虎豹雷音出。
这一拳将全身力量集中一处,以最快速度打出,若打在实处,哪怕钢铁也得被他碎裂。
这一拳无有花哨,正如他所行之路,人间正道是沧桑。
对手来势汹汹,倏然已至,宫宝森内外如一,团结如球,一枝动百枝摇,全身之整劲由丹田而发,托掌迎击,又快又准又狠。
呼啦一声,空气被劲力搅动,硬生生挤出尖锐的风啸,一圈无形的气浪被荡开,震得周围尘沙一跳。
两人正面比拼,互不相让,似乎平分秋色,神情无有变化,然前招未尽的时候,后招已经发出。
宫宝森空着的另一根胳膊,从肩骨到腕骨,肌肉一齐用劲,宛若将体内劲力与肺叶气流都扭成了条麻绳,如钻头般往上程舟太阳穴冲去。
这手亦未建功,原因在于程舟沉肩坠肘,含胸拔背,尾闾上提,凭借一股束展的自挣力,用推手半路截断。
他们招式往来,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移位变化,亦停留在周身三步范围。
看上去没有什么大动静,这三步路的落脚之地,已经被踩出个直径两米的浅坑。
实是他们走得太快,下脚太沉,每一步都好像夯土的木桩重重砸落,整片地面就像磨坊的石碾压过好几轮一般。
这是真正的高手相争,只在方寸之间,拼的是武功,战的是斗志,比的想法,没有丝毫取巧的余地,任何一方面漏气,胜负天平即刻倾斜翻倒。
两招不取,旗鼓相当,宫宝森心头一震,态度愈发庄重,两人细细感受对方功底,亦各自有所收获。
程舟看得出来,宫宝森气力不如自己,凭借坚韧如犀革的皮肤,才吃住刚猛发劲。
他的呼吸别有玄妙,炸劲渗透进去,有如一瓢水倒进抖动的绸布,被分散到全身各处,如此一来,余劲不过尔尔,人体自然更容易承受。
而他在拼拳对掌的时候,又聚劲一点,以点破面,用法极为精巧,即使被人压过,自己受挫同时,也能造成一定伤害。
“果然是周天吐纳的真功夫!”
程舟咂咂嘴,他还嫌九宫那个山寨货不够过瘾呢。
宫宝森亦清楚,对面弱点在于经历久战,身子骨不免疲累,体内的“气”要尽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指的不仅是内心士气,还有一个人行动的精气,再铁打的人儿,短时间内持续爆发,状态都会有所下滑。
之所以两人此刻的力量与速度相差不大,原因就是程舟力不如前。
自己防御强过对方不少,只要再在技巧方面胜过,便能决出高下,生死亦将分出。
一念至此,宫宝森猛力一踏,撑住身体支点。
他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两者之间分界模糊,逐渐趋于一致,就好像变成了一声无始无终的长息。
拳经有云,“练得一口鲸吸水,虚灵贯顶自在轻”,便是这等状态,只要用劲不超过某个限度,就能一鼓作气,再竭不衰。
宫宝森迈步向前,宛若穿花蝴蝶过,距离无声无息拉近,双手齐打来,有股轻灵至极的美感。
左手手腕扭动,一掌如刀切出,浑似抽刀断水,破开空气纠缠。
右手并指穿刺,宛若一柄大枪捅破,指尖寒芒冷脆,一点枪出如龙。
八卦掌如刀,形意拳似枪,宫宝森将二者练得炉火纯青,打得出神入化,甚至一心二分,左右同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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