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自己刚才的一嗓子,吓到了。
孙明想起,年轻那会儿,自己是个浑人。
村儿里都叫他懒汉,他也确实什么正事儿都不干,就靠着自己那小干部的爹,啃老混日子。
哪管他爹跑断了腿,给他托关系求人,混了个钢厂车间小组长,照样不务正业。
反倒因为有了点权利,更加变本加厉,养出了喝酒赌钱的毛病。
娶了白小云以后,这身烂病还是改不掉。
每当喝大了,要么赌输了,就对老婆动手打骂。
还总嫌老婆是寡妇带大的,嫁过来门户不对等,骂她攀高枝。
可白小云从未有过抱怨。
依旧几年如一日的为他洗衣烧饭,在家中操劳,温柔的仿佛没有脾气。
就像刚才,即便自己对她从来不好,她仍然打算替自己顶罪,去公社接受劳动教育!
前世,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在公社留了案底,受尽了旁人指点,都说她是敌特子女。
到最后,连工分都不让挣了,被生产队的人生生打了回来,脸上因此留下丑陋的疤。
她本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姑娘,一夜之间,成了个人人笑话的丑八怪。
可当时的自己,居然还是那副混账德行,甚至在白小云毁容后,对她更加嫌弃,连屋都不让她住,给她赶回了娘家的破二栋,和她的寡妇母亲相依为命。
等自己知道她离开时已经怀孕三个月,再想找她时,已经什么都晚了。
得来的,只剩白小云跳楼自杀的噩耗。
也就是当晚,他才从当初介绍的媒婆口中知道,其实当年有人说媒,不是双方家长的商量。
是白小云自己托人过来说亲的。
结婚几年,她没跟自己提过,媒婆也就替她瞒着。
那时孙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她多年来的迁就与包容,不是什么旧社会女人的顺从,而是他自始至终被人爱着。
从来没有什么包办婚姻。
只是个瞎了眼,又昏了头的可怜女人,为了自己这天杀的混账,白白糟践了一生。
他悔的肝肠寸断,又能有个狗屁的用处?
“孙明,我马上要去公社,可能以后都见不到了,就今天一晚上,你别打我,行吗?”
女人见他怔住,以为他不高兴,犹豫半响,还是怯怯的凑了过来,语气凄然:“我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要是回不来,你就别再赌了,也少喝点酒,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
“你要多为自己以后考虑,爸的年纪大了,没了人照顾你,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每个字,都像柄刀子,直愣愣捅在孙明心窝子里。
噗通!
男人的膝盖狠狠磕在地上,抬起巴掌,毫不留情的抡在自己脸上,一下挨着一下。
白小云被他的动作吓到,连忙扑过来,用身体将他止住:“孙明,你这是干什么,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老婆,我以前不是人,你原谅我……”
“我往后一定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再给我个机会,成吗?”
“孙明,你赶紧起来。”
白小云拼命的往上拉他,却没对这些话作什么反应。
以前,田彻喝了酒,打骂过后,也总是信誓旦旦保证没有下次。
希望过后,就是更大的失望。
她已经不敢信了。
更何况,明天她就要去替孙明顶包,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
孙明看到她的表情,顿时也想起了这茬。
微微咬牙,也顾不得跟她解释,当即疯了似得跑出了院子。
“孙明!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