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晚是后来才明白的。
不是自己命不好,而是,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
微如尘埃的人,不受欺凌顺遂一生,那是万幸中的万幸。
被人欺辱,才是再正常不过。
想不受气吗?
想平安喜乐吗?
那就去争,去拼,去变强,去到最高的地方!
绯晚闭了闭眼。
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不管虞听锦怎么奚落辱骂,以致伸手捏她掐她,都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顺从受着。
等攒够了力气,就披了寝衣遮体,从床上爬到地上,恭恭敬敬跪下,对虞听锦磕个头。
“奴婢谢娘娘大恩。”
“能替您服侍陛下是福气,奴婢一定好好惜福,早点帮您完成心愿。”
虞听锦闻言一愣。
这贱婢是针扎不出一个屁的窝囊性子,被打得半死也不过哀叫哭求两声,今儿倒是话多。
难道侍寝侍出了胆子,心大了不成!
正要发作,却听绯晚低声哀求道:
“请您千万留下奴婢,别换成旁人,更别送奴婢出宫回府,回去奴婢只剩死路一条……”
虞听锦觉得绯晚突然一口气说好几句话,实在怪异,可敏锐意识到了她话里的问题。
“是谁告诉你,本宫要送你回府?”
绯晚呆了呆:“没……没人告诉……”
“娘娘!奴婢昨晚很努力,一直往陛下身上贴,您相信奴婢吧,奴婢一定好好替您生孩子,求您别……”
“本宫在问你话,如实回答!”
虞听锦厉声。
绯晚略一迟疑,尖尖的簪子头就要扎到身上。
“是……奴婢是听云翠姐姐说的……”绯晚哆哆嗦嗦禀告,额头冒出冷汗珠子。
“她说了什么?”
“云翠姐姐说,您让奴婢侍寝不过是……是想坏奴婢的身子,等奴婢真的不清白了,就送回去。到时虞府里没人会信奴婢伺候过陛下,只当是坐实奴婢私通了,必让奴婢自尽。”
虞听锦皱眉:“她这么说?”
“恩……”绯晚满脸惶恐,“她还说诞育龙嗣很重要,娘娘怎么会选最蠢的奴婢做,要选,也是选她……”
“等她生了孩子,晋封小主,还能做娘娘的臂膀,不像奴婢毫无用处,只会惹您生气……”
砰!
绯晚话还没完,虞听锦已经大怒,一脚踢翻了锦凳。
锦凳倒地。
恰好砸在俯跪在旁的绯晚手上。
十指连心,她痛。
可也只闷哼半声,后半声咽回肚子。
她挨打时,向来如此,胆怯到痛也不敢叫。
平日见她这样子虞听锦就想更厉害地欺负她,可现在没空。
丢开她,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云翠!你给本宫过来!”
屋门被哗啦踹开,砰一声砸在墙上。
满屋帘帐被门外灌进的热风掀起,飘摇鼓荡,又缓缓落下。
绯晚扶着桌椅,慢慢从地上站起。
寝衣单薄,勾勒她身形妙曼,背脊笔直如刀。
虞听锦人前人后两幅面孔,所以最忌别人也这样对她。
尤其是身边的心腹、重用的奴才,背后却颠倒她的意愿,觊觎她的皇上……
绯晚淡淡勾起唇角,知道云翠要倒霉了。
单凭几句话,虞听锦就信她,会惩罚心腹陪嫁?
会。
只因她是逆来顺受的,从不多话的,挨打也不敢吭声的。
说实话都说不利索的笨蛋。
又怎么会骗人呢?
绯晚重新关好门,在铜镜前脱掉了寝衣。
再一次未着寸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