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东旭离开时,已经下午三点了,天空下起了霏霏细雨。不远处的江面上依旧翻滚着三月份的浪花,就像人世间的丑恶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突然,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昨天那串搅乱他人生的号码。他把车刹在路边,开始接听:“喂。”
“往前开,过汉江大桥,你在路边能看见我。”对方平静得令朴东旭心往下沉。
“哦。”
电话断线之后,朴东旭条件反射地扫视了几眼目之所及的方位。显然,自己的行踪一直在对方的严密监视之下。
但他没发现任何可疑目标,这使他很受挫,严重怀疑自己那两道多年实战中磨尖了的目光,从而也证明了对手的强大。他眼里渐渐流露出具备扩张趋势的恐慌,带着被驾驭的无奈和诅咒启动车子驶上江桥,随着晚顶峰的车流向对岸驶去。
朴东旭不再企望从前后的车辆上分辨目标了,他现在注视的只是两侧路边。不过,他又多了一份担心,能接力式监控自己,怕不是一人所为。人多口杂,那样自己的丑事曝光率会更高。
“切!真他妈该死!”他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又前行了大约一公里,前面是一片刚刚拆迁过的废墟,一个匀称且有力量感的身影站在一间只需一阵风就会倒塌的破棚子前,黑色风衣的立领挡住了半边脸。
朴东旭又是条件反射,不自觉地用右手摸了一下腰间小牛皮短套里的手枪。作为资深刑警,他已经习惯了绷紧自己的神经。
可是,迅捷的洞察力马上告诉他身边的环境不具备刀枪相向的危险。脚尖一点,他将车子停稳。
破棚子前的男人抖了一下衣领上的雨渍,从容而坚定地向副驾驶走来。朴东旭看见对方摸到车门把手时抚弄了两下短发上的雨珠,一切都是帅气的。
“拐到前面鱼池岔道上。”上车坐定后,来人面无表情地发布命令。
朴东旭注意到对方眉黑眼亮、面相威武、气质极佳。瞟过自己一眼之后,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没有分毫多余的抽动,由内而外透着波澜不惊。
只这一瞥,朴东旭释然了,不怪对方能以无可指摘的准确性点中自己的死穴。凭大半生的阅人经验,凡是长了这样一双深邃眼睛,并能射出逼人气息的男人都非俗品,自己这回是遇上对手了!
朴东旭带着沉重的心悦诚服点了点头,边启动车子边微笑问道:“朋友,看年纪不过三十五岁吧?”
“三十七,比你小十一岁。”对方态度平和,似乎并不介意交谈。
“抽烟吗?”
“不抽。”
“怎么称呼?”
“高寒。”
对方有问必答,而且丝毫没有隐瞒躲闪的意思,这使朴东旭反倒不自在起来,顿感压力倍增。要知道,只有胜券在握的人才会淡定自如。敌人越是无畏,越说明他准备充分。
“哦,高先生,是中国人吧?”既然对方不介意自己的探究,朴东旭索性一问到底,省了自己再大费周折去调查的麻烦。
“中国东北人,无业游民,刚刑满释放。”高寒侧脸望向朴东旭,有型的唇角微微上扬。
“啊依勾!什么事啊?在里面多少年啊?”朴东旭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对方的回答又给他增加了少许压力。
“诈骗,原判无期,后来申诉成功,前后待了九年多点。陈斌老婆方雯是我同案。”
“嘎吱……”,听到这话朴东旭刹住车子,此处已经拐下公路大约一百米,前方不远就是比五个足球场还大的鱼池。
作为警察厅的室长,朴东旭对陈斌这类首要药贩子的情况是必须了解的。他知道陈斌老婆多年前因诈骗罪被判了无期徒刑,目前正在中国东北某女子监狱服刑。这对靠蛋夫妻生了两个孩子,是姐弟俩,相差两岁。目前姐姐就读于家乡的一所初中,弟弟小学。方雯进去之后,陈斌也没再正式成家,来韩国打工后一直跟多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但估计这些女人和陈斌的感情也都一般,他在首尔被捕后,没一个到看守所给他存过东西的。现在看来,偶尔给陈斌送东西、存生活费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位高寒了。
电光石火间的逻辑构架使朴东旭的眼前明朗了许多,他似有所悟地问道:“这么说高先生是受方雯之托要救陈斌?”
“基本上吧!但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全力以赴!必须!”
朴东旭注意到,高寒强调完之后,放在腿上的左手攥紧了拳头,以示志在必得。
与此同时,朴东旭眼角的余光从后视镜瞟见直角相距一百米左右的公路边停了一台黑色奔驰轿车,里面坐着几个人无法看清,但显然是“敌方”。他皱了皱眉头,略表忧虑地问道:“请问高先生,能保证您的人不走嘴吗?”
高寒轻蔑一笑,下巴上的胡茬泛着淡青的光泽。“朴室长小看我了,这种事能让别人知道吗?到最后都是罗乱。难道咱们成功合作之后还要费力去杀人灭口吗?那是我的几个哥们儿,他们只知道我要办些不方便让更多人知道的私事。只是因为跟你合作,我才不得不防啊!”
朴东旭松下一口气,凭直觉他相信高寒的说法。不过,另一种直觉告诉他,高寒不是“素身”来与自己会面的,他身上应该有强兵器,最起码是一支上了膛的仿制手枪,因为自己闻到了再熟悉不过的枪油味道。
本章节尚未完结,共3页当前第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