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思鹏这一句话还没说话,只见邵涧幽猛的站起来,口中大吼一声:“他奶奶的!”旋即转了个身,抬腿把自己坐的凳子踹的在地上翻了几个翻,然后在屋内转了几个转,口中叨叨着:“我当初,我当初,我当初心就怎么那么软,放了这批王八羔子……”
胡泰员也喃喃的说道:“错了,错了,当初真的错了!这运河两岸地面唯独放过了他刘涧文,就惹出这等祸端。”
文系净不停的说着一句话:“这个账得算!这个账得算!这个账得算……”
孙白洪咬着牙,双拳握的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褚思鹏待他几个情绪稍稍平稳了方才继续说道:“每个人身上都有伤,都挨过打,我绝不会看走眼。事后我和其他人聊过,这一点千真万确。”
“倭鬼子头对着一个鬼子兵一指,又指了指陈一诚,那个鬼子兵明白,就端着刺刀直奔陈一诚,陈一诚没躲,真的,没有躲。不过……,这之前喊了两句话,这两句话直到现在还觉着是在耳朵边喊的……”
孙白洪静静的问了一句:“哪两句!”
褚思鹏:“第一句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第二句是‘中国共产党万岁!’那声音很大,用了全力了。”
文系净低低的说道:“有骨头!有气节!没愧对中国共产党党员这一称号!你是二大队政治处副主任兼组织科长,是我政治处的人,这个仇,我一定记着给你报。”
文系净话音低,似是极力压抑着愤怒,只是他压得住声音,却压不下眼泪,低头处,眼泪滴滴,尽落尘埃。
褚思鹏:“后来,就上去两个倭鬼子,架起他,直接就投到闸下河水里去了。”
“第二个是李燕高,李燕高也说了几句话,他说:‘我是滕县第九区区长李燕高!我们是打倭鬼子的!都不是孬种!大家要记着,继续打倭鬼子!”
“刺刀从腹部扎进去的,搅了三圈……”
说到这里,褚思鹏有些说不下去了,伸手拭了拭泪,良久才说:“他身子晃了好几晃,差点没站住,好不容易站住了,又晃了晃,一头扎运河里去了……”
“……”
“第三个战士很机灵,没挨那一刀,没等倭鬼子到跟前,身子朝前一栽,直接进运河了。倭鬼子朝河里补了几枪,不知打到没打到。就是打不到,那闸口水那么急,估计也没命了。我身边有认识这个人的就给我说,这个年青人叫李明,是运河边长大的,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条命。”
“看到有人跳水,那倭鬼子头很是声气,骂了几句,就让鬼子兵用绞闸的绳把余下与二十六个战士一块串绑了,一个个用刺刀……,最后全扔运河里了,那水,红得不得了……”
孙白洪铁青着脸,缓缓立起身子,慢步走到门口,只向着远方看,什么言语也没有。
褚思鹏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这里就数李燕高死的最惨,这之前他挨的打也最多。刘涧文身边有个贴身的,人都叫他何三,当天晚上他奉刘涧文的令喊我去说书,路上他对我说,他不是找打么,那个时候还骂,在人屋檐下,怎么就不知道低头呢,共产党都是这样的货。”
“我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还怎么一回事,我们刘大当家已经告诉太君了,说陈一诚的官最大,太君就去劝他投降,说:‘八路军运河支队统统被消灭了,你的投降吧。’没想到,姓陈的没理这茬。太君又拔出刀来,压在姓陈的脖子上,说了狠话:‘不投降,死啦死啦的。’姓陈的也是个犟种,还是没理他。太君真生气了,说:‘打,狠狠的打!’当时我们上去了七八个人,用皮鞭抽,真是一鞭一道血,到后来我都看的害怕,这姓陈的也够有种,就是不求饶。当时就打的死过去了。这共产党真不是人,要搁我,吓都吓尿了。”
“我说,别管什么党不党的,这是个有种的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你怎么不给求求情。何三说,求情?那场合,谁敢?这些个共产党一个比一个犟,打了六七个,个个都是那样的,我还真是服了,还真没一个孬种。今天死的最惨的那一个,李燕高,更是给脸不要,我们刘大当家的当时就劝他与太君们合作,你猜怎么着,这姓李的张口就来了一句:‘放你娘的屁!’光骂还不止,当时就朝我们刘大当家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还都是血。把我们刘大当家的气的乱蹦,叫几个弟兄又好好收拾了他一顿。你说也怪,这共产党怎么都不怕死呢?”
“我说,兄弟,要都怕死,谁来打日本人?还有,你们刘大当家的就不怕共产党将来报仇?何三笑了,说,你没听见,今天他让在场的人都不要朝外说,就冲这个,也不能说不怕。”
“何三这一句话可提醒了我。这里就数我是个外人,这姓刘的会不会怕我把这信息传出去,今晚就把我给剁了?我越想越是害怕。”
“就在这个时候,何三又说了一句话,他说,今晚上,你要好好表现一下,我们大当家的有个客人。我随口问了一句,谁啊?何三笑着说,这个人你也认识,龙口的,龙西昆。”
“谁谁谁?龙西昆?”邵涧幽急切中插口问道。
褚思鹏怔了怔道:“是的,是龙西昆,何三就是这样说的。”
胡泰员:“这事,怕就坏在龙西昆身上。”
文系净接道:“有道理。”
邵涧幽:“我看也是这样,刚才龙西昆不是才从这跑掉么!他是公开投敌的了!”
文系净:“如今看来龙西昆早就想投敌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趁着乱,从孙武仁的队伍中脱身而出。”
孙白洪:“这个没骨头的东西,早忘了他老爹龙有道是死在谁手上了。”
文系净:“忘了还倒不怕,怕就怕他把这笔账记在咱们八路军的头上。”
邵涧幽:“他爹明明死在台儿庄,死在日本人手里,怎么能记在八路军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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