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石:“我这个外公死的时候五十出头?”
王三台:“可不是咋的,我听人说这个人恰是光绪元年生人,到民国一十七年,算起来可不正好五十出头。”
朱木石:“你刚才说死在自己人手里,怎么又死在土匪手里?他召的这些手下人莫不成都是土匪?”
王三台:“朱兄,你想,好好的人家轻易谁跟他去扛枪,就是有,又能有几个?再者说了,又哪有那么多枪给这些人?只有这土匪,都是些亡命之徒,手里都攥着杆枪,平时杀人越货、绑架勒索的事做的多了,这一生跟自己和家族以及后代无法交代。恰巧你的这个外公孙承铎就有着这一张委任状,更难得的是孙承铎就想召他们,最要紧的是那个时候形势已是分外明朗,国民政府军已是大占上风,任谁都可以看出来,他们统一全国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样一来的话,这些人跟着国民政府军可不就把自己给洗白了?”
朱木石赞道:“王兄这话说得甚好,这两家确实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嘛。我的这个素不曾谋面的外公果然好眼光,选的时间也对,方向也对。而且这些土匪一旦反正,不只是对他们自己好,对当地的治安也是大有益处,老百姓就可过安稳日子了。事情成了的话,堪称功德无量。”
王三台:“谁不说是呢?就是有一样,人算不如天算,这老天就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个孙承铎所招的土匪来自峄县、滕县、邹县、临沂等地,而且都是大股土匪。人数少的他也看不上眼,再说来了后,对于壮大队伍起不了多少作用。”
“这些土匪来了以后主要集中在运河北岸,各个村子都有,可是有一样,就是没法过运河南下。恰值奉军反攻,占据了运河,这些土匪成群结队的自然是过不去。而这个时候呢,奉军也正悬赏缉拿孙承铎,毕竟奉军吃过他的苦头,这个仇说什么是要报的。孙承铎的家就在咱们身后这黄丘山套里,一个在运河南,一个在运河北,就是凑不到一块去。孙承铎急呀……”
“别忙,”朱木石突然插话:“你说我这个外公就是黄丘山套人?”
王三台:“可以这么说,他本来是住在运河北小坊上村的,可是他的家业主要在黄丘山套,光这儿就有九十多顷地。他在这儿也有宅子。当时奉军悬赏捉他的时候,他就匿在黄丘。”
朱木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这份家业确实不小。无怪你说他财、粮都有……”
王三台:“孙承铎见不到这些土匪头子,就无法把他们汇在一起供己所用。是以心急如焚,不得已,决定过运河。咱们北面这个运河共有八道闸,自上游韩庄起,依次有韩庄闸、德胜闸、张庄闸、万年闸、丁庄闸、顿庄闸、侯迁闸、台庄闸。韩庄这儿有个铁路大桥,北面万年闸西里把路有个巨梁桥,这个桥你知道的,你从那儿过的。这算是正儿八经的大道了。”
“可运河上的巨梁桥他是不敢过,那是奉军重兵守卫的地方。他就决定从侯迁闸边的浮桥过,那儿已是靠近台儿庄了。躺在棺材里,送了一次殡,就这样躲过了奉军的盘查。过去后就到了马兰屯东北的三付楼村,那儿有他本家,他就窝在在他本家之中,别人也不敢收留。”
“事就是那么巧,你想啊,这些土匪一无钱二无粮,从远处来了,他吃什么?喝什么?本就是匪,那就抢呗。就他到的那天晚上,这个铎公啊,嘴里那句‘我是孙承铎,新编国民第六军……’,‘军长’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面前土匪的枪就响了。朱兄,你说不是个天大的玩笑是什么?”
朱木石:“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与他便,奈何?”
王三台:“事后,这些土匪知道真相后,那真是后悔死。他们是冲着铎公这棵大树来的,说白了是冲着这个新编第六军中将军长的封号来的,如今人死了,委任状还有何用?他们恼怒之余把那个误杀铎公的的匪徒给杀了。孙家人把铎公给葬了,据说那个新编第六军中将军长的委任状也一同给埋了。也算是他人生巅峰在阴间的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