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偏偏从早到晚地叫个不停,可可以以,以以可可,可以可以,随口颠来倒去地叫。章程的妈妈笑她,瞧你叫得多么顺口,还说程儿没文学教养。他说,素养,不是教养。再说了,凡事都会习惯的,再差的文学素养也得习惯啊。谁让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呢。
其实,从章程结婚的那天起,他们就不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虽然章程爸妈住在上海最漂亮的老洋房马路思北路上最漂亮的老洋房之一里面,里面还宽敞得得很。老婆素华当初很不愿意搬到新居里去,后来章程才知道她嫁给他的原因之一就是思北路,可是当她嫁给他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后来叫可可和以以的两个小生物了,再说了,他们的新居也够好的,那房子叫新式里弄房子,其实是相当有点历史的双拼别墅,也能算花园洋房,她也只能嫁狗随狗了。她说他爸爸把她的名字取错了,叫章郎才对,她是嫁蟑螂随蟑螂才对。
其实,章程这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不聪明的人,至少当不了学霸。从小学到中学,他的成绩都是恰恰够到某个门槛。可是能够到门槛,而且是平日成绩不算一塌糊涂却也离一塌糊涂不远的人,偏偏在考试的时候就够到了,虽然也只是够到,距离什么状元遥远得一塌糊涂,但已经让人大吃一惊了。从普通小学够到重点初中,再够到重点高中,然后竟然一跃而够到了上海最好、全中国第三好的旦复大学,把所有人都电到了。只有他爸爸章思路笃定得很:我们小程靠的就是灵光一闪,那叫个爆发力。
进了大学,他本来学的是信息技术,俗称。可是在那里,他的脑子整个就是豆腐脑。后来,他去旁听生命科学,只旁听了一节课,却把他听醒了。他发现,这个生命科学才是他生命的科学。他想转科,学校说不可能。他就一直去旁听,旁听了一年,他竟然报名去考生命科学的硕士研究生。他这么跳起来,谁知又够到了,而且是旦复大学本校那全中国排名第一的学科生命科学的研究生。
从那一天开始,章程的生命一发而不可收拾了。他竟然成了全国生命科学研究生界的奇才。继而,直升博士生,被全国干细胞界最著名的研究所上海第一干细胞研究所早早地下了订单,继而成了那里的博士后。他爸爸说:看见没?小程开挂,是老程的规划,基因嘛。
背着他爸悄悄地说一句:如果光从基因上找根源,那他顶多也就只能当一名中学老师。即使是小有名气的中学老师。
话说回来了,章程后来发现,他爸爸的自身造就有限,只是他选错了专业道路。如果他爸爸也选择跟嗅觉相关的什么专业,比如侦探学之类的,他的造就可就不是一点点了。比方说,如果他当个警察,每天破一个谁也破不了的大案,那他可能已经当上了中国警察总局的总局长了。
从嗅觉上说,可还真是有基因的缘故。这么说,是认定他爸爸会有跟他一样的基因。当然,应该说,他会有跟爸爸一样的基因。尽管有好多次他说了站在门外的人是谁了,他爸爸还是不相信。他是用鼻子闻出来的。他想,难道我爸爸的鼻子跟我的构造不一样?或者因为他老了?
从外形看,章程的直坡鼻子真的是像爸爸的,跟妈妈的小翘鼻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其实章程在这方面的认知,即他的嗅觉与众不同以及大有用处,来得还真的是晚。
因为他总以为只要是人,都是差不多的,至少看上去都有几个肢体,以脑袋为首,有各种所谓的“觉”。
一直到进了大学了,他还以为他跟其他同人是一样的,人家有什么觉,他就有什么觉,他的觉怎么样,人家的觉也应该是怎么样,至少相差不是很远。比如,有的人视觉不好,但去配一副眼镜也就补得跟别人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