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女帝的刺客之中,必有不少重要宗室成员!”
譬如这常山王之子。
并且不止一个。
皇帝利用太祖遗产,渗透暗阁,把暗阁暗中分走一半。世间顶尖的高手,能用于刺杀御驾的,舍暗阁其谁?
但单有暗阁成员太不保险,要鼓舞人心,最重要还要带领掌控这支暗杀队伍和刺杀节奏。
以常山王之子为首的若干宗室重要成员从年少起就苦练多年,正是为了确保刺杀行动万无一失。
但皇帝不能寒了他们的心自断臂膀,所以宗室子肯定是不会灭口的。计划刺杀得手后,其他暗阁刺客自杀,如果有意外情况,就由宗室子补刀,而后迅速遁离。
可惜由于寇承婴的介入,补刀失败。
“被夷族逮住的两名刺客,应不是宗室子,宗室子必然已经脱身并领着人和两仪宫的钦差接头了。”
冯维飞速取出匆忙描绘的地图,他们很熟悉龙江至沛州一线,图随描绘凌乱,但该有的都有。
裴玄素双目如电,很快锁定各自位置,“这里,这里,这里,……”他食指连点,“必然是太初宫在山中布置的防线和岗控点。”
“至于这里、这里、这里……”相对的另一条线上的点,就是两仪宫控制的了。
整个地图犬牙交错,人员密集,难怪蒋无涯说,开炮之后,概不负责。
跟着裴玄素的有十个人,除去冯维三个,还有六个是赵关山安排过来的。
他们目瞪口呆,因为点线这些,他们知道部分的,竟和裴玄素判断的一摸一样。
裴玄素最后在水牢和夷寨所在的核心位置审视片刻,最后于地图的某面悬崖的制高点连点三下,“如无意外,逃脱的这部分刺客,必然在此等待寇承婴一行!里面应当还有类似常山王之子身份的人。”
裴玄素不禁冷笑一声,如此,也确实没他什么事了。
毕竟他就算没负伤,他再能打,冯维几个再是一流高手,这次可谓群英荟萃,根本就不缺高手。
“这怎么行?”裴玄素声音嘶哑。
他直奔冰川寻找抛尸地,就是为了入局啊!
冯维声音不禁发紧:“主子,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裴玄素毫不迟疑:“马上去夷寨,拜访少族长奢蔼!”
冯维他们根本不问为什么,只是有些急,“可是到处都是制高点,咱们怎么过去?”
裴玄素路线已经看好了,他倏地转身,远方冰川万年寒意,风猎猎而至,他已彻底褪去了君子风度,站姿抬首风华无人能及,只凛冽冷风吹拂,那双艳丽丹凤目的眼神摄人到了极致。
这才是本来的裴玄素,君子如熙只是他父亲的喜爱,只是他的习惯,他行走官场的保护色。
他优雅,他和煦,他进退有度,只是他没有遇上大事的时候。
“我们只有一条路,攀悬崖而上,直抵夷寨后背!”
裴玄素声音嘶哑了很久,终于渐渐痊愈,他声音微醇,音域很广,声线华丽悦耳。
只是此时此刻,却淬了冰。
冯维他们一回头,望向那面高耸入云千刃无植的峭壁,四人都握紧了拳头。
这时候,有人小声:“……裴公子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冰川,又怎么判断还有刺客脱身在外,还有一些死了抛尸这里的?去夷寨,干什么呀?”
那六个人,一时之间,竟不敢直呼裴玄素的名字。
眼前人一身落拓,却崭露出他的风采。
裴玄素转身,勾了下唇,但笑意不达眼底,他满心绷紧和沉甸,笑不出来,只淡淡道:“那边的雪山叫云海雪山,万年不化之冰川,”不在沛州和龙江地界,但他涉猎过冰川,“山岳冰川必有冰舌,延沟壑而泻,秋冬比春夏要长,龙江一带重山皱褶深重,非常利于冰舌延伸。”
“观山势走向与季节,冰舌极大可能延伸至夷寨山脚下沟壑。”
裴玄素淡淡说:“龙江一带岩土泛白,其质疏脆,随意抛尸,极容易污染水源。”
对于常年在山中居住的山民来说,传染病不是开玩笑。
但挖土深埋,族人倒是有这个待遇,敌人、被抢劫者、叛徒之流的尸体,谁愿意替他们刨坑。
在冰川挖个坑,长久利用,万年不化,一劳永逸,省心省力,冬天喂喂野兽顺带清理一下,才是最合情合理的行为。
如今正好夏秋,林中不管食肉食草动物的食物最丰沛的季节,没猛兽来啃冰尸,所以正常情况下,这十几具尸体是能保存下来的。
最后,裴玄素抬眼:“去夷寨,当然是去谈判。”
他淡声道:“如无意外,此刻奢蔼大概在安排族人遁撤。”
他帮奢蔼遁撤族人,奢蔼给他把头开了,两相得宜,不是吗?
“这……撤退?两夷不是准备和平叛军誓死大战吗?”等了一会儿,裴玄素显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有人憋了一会儿,小小声说。
六个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裴玄素一番短短的话,天文地质山势走向冰川时季水情,样样涉及,深入浅出,但少点造诣恐怕都没法很难这么轻易做出正确判断吧。
实话说,裴玄素的旧日名声他们也听过,出身遭遇当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能被督主赵关山记住并挑过来给裴玄素用的人,哪个没有点悲惨过去和本事?都是从底层小太监苦苦挣扎上来的。
裴玄素还早着呢。
但一下子,这种不以为然消失了,六人一下子就将自己放低下来。
看裴玄素不禁带上上官的视角。
但裴玄素分秒必争,言简意赅说罢,还是看赵关山和人手需要的份上,话罢,他扫视悬崖方向两眼,人已跳下冰川,疾奔而出。
冯维三人紧随其后。
六人对视,有人问:“要回去禀告督主吗?”
裴玄素显然要搞大事,原来他们该立马上禀的,但距离太远,条件有些不具备。
东都分派过来之前,赵关山吩咐他们但听裴玄素之命。
六人原有些不忿的,现在没了。
他们站在原地,对视一会,最后一咬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