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在为婢期间,能成长为一名厨艺精湛的厨娘或者精于针线活儿,待三年之期结束后,也就不愁吃喝了。
等攒够彩礼,便能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其实,这就是很多底层女性的一生。
先做富人婢,后做穷人妻。
苏良若出面给她三十贯钱,反而会让当下的她失去生计,下半辈子没准儿会过得更糟。
不过。
这种“卖身葬父”也要看机遇和运气。
只有碰到某个富人家缺使唤丫头,同时又能拿出三十贯闲钱,才能帮助她。
若无人相帮,此女子还可找当地官府。
不过,官府安葬乃是最低等的安葬方式。
当地官府会将其父亲安葬,不过采取的是流民或无人认领的尸体的安葬方式,较为粗糙。
甚至是多名尸体挤在一个大坑里。
一般有儿女的。
即使砸锅卖铁,也不会让父母享受此等最低等的待遇。
就在苏良准备离开时,一旁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丫头,爷给你三十贯,不过你必须做婢六年,如何?”说话者,乃是一个一脸横肉的中年胖子。
玉莲抬起头,噙着泪花,道:“这位……大官人,六年……六年太长了吧!”
三十贯。
买下一个丫鬟三年的使用权,其实已经算是捡漏了。
在长清县,一名十六岁以上的女性。
即使去做洗衣、采桑、针线、打杂类事务,一日的价格至少也是五十文。
一个月就是一贯五百文,一年就是十八贯,三年就是五十四贯,六年就是一百零八贯。
花三十贯钱换来一百零八贯的回报,实乃黑心肠。
并且,六年的时间。
不但会影响其正常的成亲生子,还会增大被欺辱、殴打,甚至失身的概率。
这属于赤裸裸的剥削了。
顿时,有围观者看不惯了。
“你也太欺负人了吧!三十贯便想雇佣一个丫鬟六年!”
“朱有胥,街面上谁人不知你朱扒皮的外号,在你家当工,哪个没有被剥削过,有时干了一个月,还要倒给你钱呢!”
“丫头,千万不答应他,此人心坏着呢!有人在他家做短工,干了三日,说好的三百文,他称弄坏了他家的农具,睡坏了他家的床,连大门口门槛的磨损都能栽赃到你头上,最后算了一圈后,你还要给他一百文。”
“丫头,你若答应他,他摧残你六年后,一定会想法让你欠他的钱,没准儿就将你卖到半掩门(暗娼)里面了!”
……
朱有胥大肚子一挺。
“你们要觉得不公平,你们出钱替他葬父啊!老子帮她完成孝道还有错了?”
朱有胥看向玉莲,道:“小丫鬟,你这种情况,别人都觉得晦气,你觉得会有几个买主?”
“天气可是越来越热,你是想让把你爹的尸体放臭,还是要让官府将他葬在乱坟岗保不齐就被野狗拖出来,还是跟我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玉莲双眼噙泪。
在她眼里,孝道比天大。
“大官人,我……”
就在她即将答应之时,一旁又传来一道声音。
“三十贯,我出了!”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面色甚是白皙,年约三十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丫头,跟我走吧,我叫许重德,是济南府的丝绸商,当下正急招女工,我借你三十贯,然后你去我的作坊中打工,你立下一个借据,然后再与我签订一个劳工契约,以工还钱,我保证日钱不少于百文,待还完了钱,可去可留,如何?”
周边围观者的眼睛都亮了。
日钱百文。
不到一年就能将三十贯还完了。
这样的契约,还保证了玉莲的自由和尊严,甚好。
玉莲重重点头,抽泣着道:“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
这时。
一旁的朱有胥不满了。
“小子,你一个外地汉,是来找茬的吗?你在长清县也不打听打听我朱……”
朱有胥一番嚣张的话语还未说完,苏良便让杜雷和孙胜走了过去。
此二人,一人一侧,瞪眼看向朱有胥。
朱有胥瞬间怂了。
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目光,岂是他能对视的。
“我……我错了……错了!”说罢,朱有胥便狼狈地跑了。
随即,杜雷和孙胜又回到了苏良的身后。
丝绸商许重德一眼便看出,此二人乃是后面苏良的护卫,当即朝着苏良拱手,表示感谢。
苏良笑着朝其点了点头。
许重德将玉莲扶起身来,笑着道:“诸位父老乡亲,此时正值农闲,我需大量招聘女工。”
“但凡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性都可前往街头处的‘月上人家’客栈寻我,主要是采桑、针线、纺织类事务,务工地点在济南府,日钱不低于一百文,多劳多得,大家帮我宣传宣传,人数越多越好。”
对一名底层女子而言,日钱一百文,已经算不少了。
这种差事,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
“许大官人,一定帮你宣传,一定帮你宣传!”围观者中的热心肠笑着说道。
苏良笑容灿烂,喃喃道:“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这就是盛世!”
随即,苏良三人便离开了。
而此刻。
丝绸商许重德望向苏良的背影,心中道:气质不凡,绝非乡下之人。一身衣靴,不会低于十贯,腰间玉佩,更是价值不菲,两名护卫应该是退伍士兵,此人非富即贵,应该是一条大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