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谏院弹劾陈执中,我以为甚有道理,咱们是否跟上?”
苏良想了想,微微摇头。
“跟之无用。此事结果已定,蔡谏院所言,很大程度上只因陈执中乃是恩荫入仕,理由不足,我对此并不认可,非进士出身者,为何便不能为相呢?”
听到此话,周元不由得吓了一跳。
“景明,此话可说不得,我朝历来主张君王与士大夫官员共治天下,非进士者担任宰执除非有大功,否则自然会引人非议!”
苏良微微一笑。
“子雄兄,你莫忘了,陈执中可是有大功绩的,并且还是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
周元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
宋真宗执政期,陈执中多次上奏,恳请朝廷早日建储,而后赵桢才被立为了太子。
此功绩,完全算得上从龙之功。
这也是陈执中一直以来仕途顺利的关键。
“这……这……不是倚仗皇恩走……走捷径吗?我们更要弹劾才对!”周元挺了挺胸膛说道。
苏良再次摇头。
“官家已经表明了态度,且当下也并没有人比陈执中更合适,若去谏言,除了能让官家不悦,没有任何好处,我苏景明,从不谏无用之谏。让官家为难,于社稷无利,不如不谏。”
“貌似……是这个道理!”周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台谏官们大多爱钻牛角尖。
对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要争个对错。
苏良可不愿让自己变成一个口舌如剑,剑剑损人还不利国的杠精式、反对型人格的台谏官。
当下,御史中丞王拱辰便是个反例。
自以为是正义公平的化身,与自己政见不一的人和事,都以为是别人的错,都要争个胜负。
其实是一叶障目,夏虫语冰。
苏良望了望窗外。
“哎呦,又到放衙时间了,子雄兄,咱们明日见!”苏良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放衙,就是下班。
周元望向苏良的背影,不由得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表情。
御史台的御史们大多都是板着脸,提着笔,不苟言笑,走路猎猎生风,不在弹劾的路上,便在思考弹劾的路上。
但这位苏景明。
章奏如刀斧般犀利,人却如春风般和煦。
整日都是脸上带笑,宛若一个心无烦事的公子哥儿。
并且在没有紧急公务需处理的情况下,从不夜直(加班)。
准时应卯(上班),准时放衙(下班)。
周元在刚入职台谏时,那几乎是日日熬到深夜。
有时甚至没有公务,也要硬熬,只为得到一个勤勉的名声。
“做官应如苏景明,如此才潇洒,如此才潇洒啊!”
周元正欲下班,突然看到御史中丞王拱辰走进院内,进了对面的房间。
他不由得又连忙坐了下来。
周元见王拱辰坐在屋内久久不出,他也装模作样地忙碌起来。
他也知这是表面文章。
但此举带来的益处却甚是明显,他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