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认为,黄河东流可作天险,以御契丹,臣以为大谬也!”
“契丹人若真欲攻我大宋,诸位以为一条大河便能抵挡住他们吗?”
此问一出,朝堂君臣的脸色都变了。
大家都知道,挡自然是挡不住,但至少多能挡一会儿,不会一触即溃。
“挡不住,根本不可能挡住!春秋之季,大河有枯水期,冬日严寒,大河有冰冻之时。契丹人最擅长在寒冷的天气里作战,除了夏季雨水充沛之时,契丹人随时都可攻我大宋,大河如何阻挡?”
“此外,臣以为,最能抵御契丹的不是东流的大河,而是河北、京东的百姓们,那里是他们的家,他们怎会任由契丹人狂奔而下,直抵汴京。若任大河东流,河患毁万亩良田,千万百姓,致河北、京东两地民生凋敝,百姓都将南迁,黄河以北成为一片荒凉之地,那契丹人来攻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官家,契丹之危远小于河患之危。大河东流实乃自亡之策啊!”苏良高声道。
苏良的一番话,让很多官员都深思起来。
这时,夏竦站了出来。
“苏景明,你刚才完全是危言耸听,处处都在狡辩。你所有的推断都建立在黄河东流必成水患之上。贾相不止一次说过,无论大河东流,以六塔河分流还是走京东故道,都将率先疏通河道,河道已通,何来河患!”
“夏枢相,伱太小瞧下游的泥沙了,黄河东游乃逆天之举,疏通河道能疏通多少里,一旦决堤,受害的将是千千万的黎民!”
说罢,苏良袖子一敛,突然走上前去。
夏竦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后退数步。
他以为苏良要打人。
苏良在朝堂上可是表演过过肩摔。
依照夏竦这种身子骨,若是被摔一下,没有两三月恐怕都下不了床。
苏良走到不远处,捡起地上放置的水袋,道:“官家,这是臣取的大河之水,下面就向诸位演示一下,塞横陇、商胡二口,引大河水至六塔河将会发生什么情况。”
一旁,欧阳修立即走了过去,抓起两把沙土。
他负责堵塞,苏良负责倒水。
苏良举起水袋,道:“此水袋里的水乃是我们称过的,是此时河道的一半,正是五月汛期河流的总水量,实际情况应该比我演示的结果更加恶劣……”
赵祯大步走了下来,官员们也都围了过来。
旋即。
欧阳修堵住了横陇、商胡二口,苏良开始缓缓倒水。
而大河水顺着地势逐渐流动,涌入六塔河。
很快,问题就出现了。
六塔河地势过高,再加上河道过窄,大河水迅速漫了出来,朝着两侧的田地、房屋涌去,很快就淹了一大片。
“诸位都看到了吧,下流梗塞,上流必决。六塔河不过宽约五十步,根本容不下大河之水!”
紧接着,苏良又指向黄河的京东故道。
“大家再看此处的京东故道,此处明显因泥沙过高而被大河之水绕行,若强势疏通,必须疏通到海,且需为黄河水分流,当下人力如何为之?”
“故而,臣以为黄河东流,既无御辽天然屏障之作用,又将会使得大河不断决堤,为患无涯!当下最好的做法,便是不改故道,慢慢疏通,即使大河流入辽境,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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